此刻一支队伍在渡河
    此刻地面上两条河流交叉在一起
    一条是不动的平静的真正的河
    一条是黑色的向上进入对岸的山区
    一条河经过一夜就要消失
    那条不动的平静的河很久以前就在这里
    一条河流经另一条河
    缓慢地谨慎地响起了那水声
    此刻这仅是一支渡河的队伍
    在以后的一百年里来往于这条河上
    从这里过去从下游回来
    八十里外最后一名士兵上岸时已洗净铠甲上的血污

晴朗的日子
    我的窗外
    有一个人爬到电线杆上
    他一边干活
    一边向房间里张望
    我用微笑回答他
    然后埋下头去继续工作
    这中间有两次我抬起头来
    伸手去书架上摸索香烟
    中午以前,他一直在那儿
    像只停在空中的小鸟
    已经忘记了飞翔
    等我终于写完最后一页
    这只鸟儿已不知去向
    原来的位置上甚至没有白云
    一切空虚又甜美
    ——1986,4,20

一个来自大连的电话,她也不是
    我昔日的情人。没有目的。电话
    仅在叙述自己的号码。一个女人
    让我回忆起三年前流行的一种容貌
    刚刚结婚,在飘满油漆味儿的新房
    正适应和那些庄严的家具在一起
    (包括一部亲自选购的电话)
    也许只是出于好奇(象年轻的母猫)
    她在摆弄丈夫财产的同时,偶尔
    拨通了给我的电话?
    大连古老的海浪是否在她的窗前?
    是否有一块当年的礁石仍在坚持
    感人的形象?多年以后--不会太久
    如果仍有那来自中年的电话,她一定
    学会了生活。三十年后
    只有波 ...

我们埋葬了猫。我们
    埋葬了猫的姐妹
    我们倒空了纸袋
    我们播撒尘埃
    我们带着铁铲
    走上秋天的山
    我们搬运石头并
    取悦于太阳
    我们旅行
    走进和平商场
    进一步来到腌腊品柜台
    在买卖中有一只死猫
    我们在通讯中告知你这个消息
    我们夸大了死亡,当我们
    有了这样的认识
    我们已经痊愈

多么冷静
    我有时也为之悲伤不已
    一个人的远离
    另一个的死
    离开我们的两种方式
    破坏我们感情生活的圆满性,一些
    相对而言的歧途
    是他们理解的归宿
    只是,他们的名字遗落在我们中间
    象这个春天必然的降临

你的手搭在我的身上
    安心睡去
    我因此而无法入睡
    轻微的重量
    逐渐变成铅
    夜晚又很长
    你的姿态毫不改变
    这只手应该象征着爱情
    也许还另有深意
    我不敢推动它
    或惊醒你
    等到我习惯并且喜欢
    你在梦中又突然把手抽回
    并对一切无从知晓

美好的日子里,吹来了一阵风
    像春风一样和煦,它就是春天的风
    还有温暖的阳光,一起改变了我
    使我柔软、善感、迷失了坚定的方向
    严酷的思想产生于寒冷的季节
    平静的水面凝成自我的坚冰
    大街上我感到眼眶潮湿
    灵魂的融化已经开始
    像河蚌从它的铠甲里探身出来
    我变得这样渺小、低等,几近于草木
    一阵春风的吹拂下我就像我的躯壳
    我爱另一些躯壳——美丽的躯壳
    1996

我有过寂寞的乡村生活
    它形成了我生活中温柔的部分
    每当厌倦的情绪来临
    就会有一阵风为我解脱
    至少我不那么无知
    我知道粮食的由来
    你看我怎样把清贫的日子过到底
    并能从中体会到快乐
    而早出晚归的习惯
    捡起来还会象锄头那样顺手
    只是我再也不能收获些什么
    不能重复其中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这里永远怀有某种真实的悲哀
    就象农民痛哭自己的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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