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刚刚下过一场雪。早上起来
    脚印多像一串串诗行!
    杂乱,但最终朝着一个方向
    一年将尽;还有十一月份的阳光。

除了诗歌我们还能谈论什么
    除了生存,死亡,女人和性,除了
    明亮而柔韧的形式,我们还能谈论什么
    革命是对舌头的放纵。早春的夜晚
    我,几个朋友,烟雾和谈话——
    我注视着那个摇滚歌星的面孔
    车辆从外面坚硬的柏油路上驶过
    杯子在我们手中,没有奇迹发生

诗歌怎样才能容纳更为广阔的经验
    除了那些美好的事物(诸如被砍伐着的杉树
    和即将耗尽的白天),还要有一些
    渣滓:呕吐物,避孕套,散落在地板上的
    旧报纸,锯未和打碎的盘子
    在酒吧门前,一个失恋者眼中的月亮
    苍白,游移,似乎在发出轻蔑的笑声
    一次性冲动,病床上的最后叹息
    以及——它应该成为一只垃圾箱
    包容下我们时代全部的生命
    哦,生活,多么美好的字眼,但
    这些也不过是些垃圾而已

雨声并不带给我们什么。或许
    雨声是一种存在。或许
    我看到的不是事物本身
    不是月亮,托起春天和洋槐的广场
    红色的摇滚乐和火烈鸟
    以及扭伤的屁股,短裙和陌生的脸
    以及一部书一一一
    透过一行行文字
    我们无法认识上帝
    他是否耽于幻想是否快乐或大声哭泣
    甚至无法触摸白杨树的叶子
    它们正排列在街道的两旁
    在雨丝和肖邦的乐曲中熠熠闪亮
    我读了很多书,仍然
    无法诠释死亡的风景
    海德格尔和伽达默尔苍白的
    脸像雨中冲洗干净的街道
    1980年萨特逝世时很多人
    参加他的 ...

那一年冬天,刚刚下过第一场雪
    也是我记忆中的第一场雪
    傍晚来得很早。在去电影院的路上
    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们绕过一个个雪堆,看着
    行人朦胧的影子闪过——
    黑暗使我们觉得好玩
    那时还没有高压汞灯
    装扮成淡蓝色的花朵,或是
    一轮微红色的月亮
    我们的肺里吸满茉莉花的香气
    一种比茉莉花更为凛冽的香气
    (没有人知道那是死亡的气息)
    那一年电影院里上演着《人民战争胜利万岁》
    在里面我们认识了仇恨与火
    我们爱着《小兵张嘎》和《平原游击队》
    我们用木制的大刀与手枪
  ...

母亲的微笑使天空变得晴朗。
    她白色的衣裙
    盛开在一片收获的玉米地里
    使59年的某个夏日成为永恒。
    我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拿着一架玩具飞机
    那种双翼的,二次大战前使用的那种
    一身海军制服,像一名刚入伍的新兵
    却不知道某些地方正沐浴着战争和死亡。
    另一幅照片。我扎起
    一根小辫,像一个女孩。
    那是妈妈干的
    时间与妈妈的那幅大致相同。
    还有一张骑在三轮车上吃着橘子
    以后好长时间我邻家的孩子
    啃着糠麸窝头,坚硬得像黑色的石头。
    弟弟在照片中的一张炕桌上
    吃着饭, ...

我一次又一次看见你们,我青年时代的朋友
    仍然活泼、乐观,开着近乎粗俗的玩笑
    似乎岁月的魔法并没有施在你们的身上
    或者从什么地方你们寻觅到不老的药方
    而身后的那片树木、天空,也仍然保持着原来的
    形状,没有一点儿改变,仿佛勇敢地抵御着时间
    和时间带来的一切。哦,年轻的骑士们,我们
    曾有过辉煌的时代,饮酒,追逐女人,或彻夜不眠
    讨论一首诗或一篇小说。我们扮演过哈姆雷特
    现在幻想着穿过荒原,寻找早已失落的圣杯
    在校园黄昏的花坛前,追觅着艾略特寂寞的身影
    那时我并不喜爱叶 ...

第一次看到雪我感到惊奇,感到
    一个完整的冬天哽在喉咙里
    我想咳嗽,并尽快地
    从那里逃离。
    我并没有想到很多,没有联想起
    事物,声音,和一些意义。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空气中浮动
    然后在纷飞的雪花中消逝
    那时我没有读过《大屠杀》和乔伊斯的《死者》
    我不知道死亡和雪
    有着共同的寓意。
    那一年我三岁。母亲抱着我,院子里有一棵树
    后来我们不住在那里——
    母亲在1982年死去。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4-9-20 06:15 , Processed in 0.156250 second(s), 33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