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杨,卵石,杂草中匍伏的黑牛
    一只变蓝的鸟
    带着我的忧愁,将头插入水中
    河心,葵花形石桩激起涡流
    我从前来过这里?
    三月,绛紫色黄昏
    沉积着悲痛,
    一个久已消失的容颜又浮现在风里
    ……对岸,萤火点点
    禾墩送来白色葫芦花,
    ……哦,白色葫芦花

姑娘,你这碗泉水是慎重的
    水面黝黑,倒映着
    繁星……人世的微光一点一滴
    你是宇宙的乳汁,刚刚凝成
    你是垂柳,红雀,新耕的田野
    也是粗砂和黑岩
    时刻散发着清香
    你是虚幻
    苍穹里,云霞庄严,宛若铅石。
    许多星星消失了,一年年
    它们的光芒依然在高处喷射、传递,
    沉落在另一片铁青的旷野。

一轮明月升起,村里的人围坐山坡
    观看露天电影
    银幕上,一个身披镣铐的受苦人
    正缓步走向刑场
    他的坚毅,他的悲伤
    印在每一张发呆的脸上。
    天上,正在发生月蚀
    满地松影
    渐渐变淡、消失,
    我第一次感到了光阴流逝的秘密。
    1996.11.10

非吴牛
    非蜀犬
    非闷雷
    非撞针与子弹交媾之响亮
    非酒后怦然心动之震惊
    非荆声
    非楚语
    非秦腔
    非火花短命的无声噗哧
    非瀑布冗长的串串不服
    非梵唱
    非琴音
    非魔歌
    非过客马蹄之达达
    非舞者音步之恰恰
    要婴啼、亦
    非莺啼
    非呢喃、亦
    非喃喃
    非捏碎手中一束愤懑的过瘾
    非捣毁心中一尊偶象的清醒
    非燕语
    非宣言
    非击壤
    非街头示威者口中泡沫的飞灰烟灭
    非番茄加鸡蛋加窗玻璃的严重失血
    非鬼哭
    非神号
    非花叫
    非凤鸣
     ...

枝头雀鸟纹丝不动,仿佛一团团黑泥
    在阵阵压紧的空气下
    河水有力地打着旋涡,千百个冬天都是这样
    人们隐蔽在远处的坟茔
    和山间静谧的屋脊里
    鹅卵石孵不出红色小鹅
    只有波涛偶尔剥下几片沙粒……我将
    渐渐衰老,死去,哦!故乡,若是真的
    能再转生人世
    我还要回到这里,看着喜鹊和乌鸦
    被杨柳的绿焰摧飞
    杜鹃花的雾霭散开,一年年
    田野冒着热气,泥土飞卷
    在太阳炙热的炉膛里
    我与兄弟们耕作着,叹息着,歌唱着
    辛酸又疲惫
    直到双手把锄把磨得银亮
    山岗上淡淡的满月
 ...

……忆及童年,芦村,三更之夜,
    池塘展开
    如黑色大花。
    青蛙叫喊着
    到处是春暮之火;
    树枝间,月亮
    燃烧着它的白骨。
    无名小鸟
    喁喁嘤鸣
    噢!万类的痴迷夜。
    青龙的雾霭淡了,在东方
    清晨正纠缠着升起
    在强光的洪流
    倾泻之前
    我想扑进池塘……
    扑进时光碎裂的夜晚
    或另一个人的躯体。
    1995.11.29

杏枝变黑麻雀敛翅
    孩子们从池塘的蓝冰上
    一个个飞起
    灯光惊醒枣木的窗户
    泥地上已是斑斑牛迹
    远处的田野里
    黄鼠狼热血沸腾
    它的心跳
    它无穷无尽的惊悚
    溪水绕得山坡晕过去了
    山阴里走下
    几个归家的发亮的灵魂
    之后一定是这样的景象
    月亮的斧头在树丛里滑落
    头顶的木星又白又亮

十一月,门前收割后的晚稻田里
    渠水汩汩流淌,
    麻雀在寻找谷粒,奶奶望着落日
    在干燥的荆棘旁
    一边收衣,一边叹息:“……唉,都三十年了。”
    祖父是在一个月夜被抓走的,
    一直没有音讯。
    傍晚,西风吹过山脊,
    我和父亲在山坡上挖土,松影里
    一只黑狗睁亮双眼,
    父亲弯腰拾起一根白骨,
    细细打量
    那是一根人的腿骨。
    远处屋檐下,奶奶的身影
    如皮影戏般摇晃,
    晚霞中,父亲一动不动,
    穿着灰布衣裳,仿佛一个戴孝的人。

这明镜一样的水面里,
    是庙宇山急速泻下的飞瀑。
    在我们村子,生活变得缓慢
    宛如涧水在水塘歇息。
    黄昏时分,水边
    总有弯腰洗刷的人
    总有牵牛唱歌的姑娘
    仿佛塘岸上的黑枫
    她们从来就在那里,
    而且永远在那里。
    我记得童年时代,
    一个皓月当空的晚上,我和弟弟
    回村路过塘边
    山上轻风吹皱了水面,
    远处涟漪闪亮,不知是萤火
    还是月光,
    我对弟弟说:“你相信来世吧?”
    “我不知道哦。”
    水光依稀,时日飞逝,
    我已无法控制内心日见憔悴的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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