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是早已早己发生了的
    在未有眼睛以前就已先有了泪
    就已先有了感激
    就已先有了展示泪与感激的二月
    而你眼中的二月何以比别人独多?
    总是这样寒澹澹的天色
    总是这样风丝丝雨丝丝的——
    降株草底眼睫垂得更低了
    绎殊草底服睫垂得更低了
    “怎样沁人心脾的记忆啊
    那自无名的方向来
    饮我以无名的颤栗的……”
    而你就拼着把一生支付给二月了
    二月老时,你就消隐自己在星里露里。

等光与影都成为果子时,
    你便怦然忆起昨日了。
    那时你的颜貌比元夜还典丽,
    雨雪不来,啄木鸟不来,
    甚至连一丝无聊时可以折磨自己的
    触须般的烦恼也没有。
    是火?还是什么驱使你
    冲破这地层?冷而硬的,
    你听见不,你血管中循环着的呐喊?
    “让我是一片叶吧!
    让霜染红,让流水轻轻行过……”
    于是一觉醒来便苍翠一片了!
    雪飞之夜,你便听见冷冷
    青鸟之鼓翼声。

枕着不是自己的自己听
    听隐约在自己之外
    而又分明在自己之内的
    那六月的潮声
    从不曾冷过的冷处冷起
    千年的河床,瑟缩着
    从臃肿的呵欠里走出来
    把一朵苦笑如雪泪
    撒在又瘦又黑的一株玫瑰刺上
    霜降第一夜。葡萄与葡萄藤
    在相逢而不相识的星光下做梦
    梦见麦子在石田里开花了
    梦见枯树们团团歌舞着,围着火
    梦见天国象一口小麻袋
    而耶稣,并非最后一个肯为他人补鞋的人

你底影子是弓
    你以自己拉响自己
    拉得很满,很满。
    每天有太阳从东方摇落
    一颗颗金红的秋之完成
    于你风干了的手中。
    为什么不生出千手千眼来?
    既然你有很多很多秋天
    很多很多等待摇落的自己。

是谁?是谁使荷叶,使荇藻与绿萍,频频摇动?
    揽十方无边风雨于一钓丝!执竿不顾。
    那人由深林第一声莺,坐到落日衔半规。
    坐到四十五十六十七十之背与肩被落花压弯,打湿……
    有蜻蜓竖在他的头上,有睡影如僧定在他垂垂的眼皮上,
    多少个长梦短梦短短梦,都悠悠随长波短波短短波以俱逝——-
    在芦花浅水之东醒来时。鱼竿已不见,
    为受风吹?或为巨鳞衔去?
    四顾苍茫,轻烟外,
    隐隐有星子失足跌落水声,铿然!

负载着那么多那么多的鞋子
    船啊,负载着那么多那么多
    相向和背向的
    三角形的梦。
    摇荡着——深深地
    流动着——隐隐地
    人在船上,船在水上,水在无尽上
    无尽在,无尽在我刹那生灭的悲喜上。
    是水负载着船和我行走?
    抑是我行走,负载着船和水?
    暝色撩人
    爱因斯坦底笑很玄,很苍凉。

就像死亡那样肯定而真实
    你躺在这里。十字架上漆着
    和相思一般苍白的月色
    而蒙面人的马蹄声已远了
    这个专以盗梦为活的神窃
    他的脸是永远没有褶纹的
    风尘和抑郁折磨我的眉发
    我猛叩着额角。想着
    这是十月。所有美好的都已美好过了
    甚至夜夜来吊唁的蝶梦也冷了
    是的,至少你还有虚无留存
    你说。至少你已懂得什么是什么了
    是的,没有一种笑是铁打的
    甚至眼泪也不是……

滴涓涓的流霞
    于你钵中。无根的脚印啊!
    十字花开在你匆匆的路上
    衣明囚与昨日与今日之外
    你把忧愁埋藏。
    紫丁香与紫苜蓿念珠似的
    到处牵接着你;
    日月是双灯,袈裟般
    夜的面容。
    十四月。雪花飞
    三千弱水的浪涛都入睡了。
    向最下的下游——
    最上的上游
    问路。问路从几时有?
    几时路与天齐?
    问忧昙华几时开?
    隔着烟缘,隔着重重的
    流转与流转——你可能窥见
    哪一粒泡沫是你的名字?
    长年辗转在恒河上
    恒河的每一片风雨
    每一滴鸥鹭都眷顾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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