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叫化子棒”

    1。叫化子棒不见了
    大崎山民俗博物馆明天就要正式挂牌成立了。
    馆长周本德看着张灯结彩的馆舍和屋后一大片山林土地,一脸的怡然自得。这时,一名工作人员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惊喊着:“馆长,不好,那根叫化子棒不见了!”
    周本德来到一号展厅前,果然,思氏的全套嫁妆都在,唯独在那银质的灯盏旁,不见那根细如牙签的叫化子棒!
    周本德原是个电工,平时爱好收藏农耕用具、民俗器物,十几年下来,收藏了十多万物件。家里房子装不下了,就把城郊一处废弃的林场租了下来。一天,有几个搞摄影的到山上来采风,拍了几张照片上传到网上,没想到迅速引起了关注。各方诸侯,出谋划策,几番折腾,省“非遗”批下来了,还等来了省文化厅的授名——大崎山民俗博物馆。
    周本德一看就急了,连忙吩咐大家赶紧找。他们手脚并用地将这个展厅翻了个底儿朝天,还是没看见。工作人员便小心地安慰他:“不就是针大的东西,不要也算了。”
    周本德一听,气得大声吼道:“你说得轻巧。它就是针尖大,但也是我们馆的定海神针,你知道吗!”
    这事也非怪他急。周本德在申报民俗博物馆时,县文化馆负责“非遗”工作的刘同,陪他去找省里有关专家,就是思氏这套嫁妆引起了专家的看重,特别他们听完“叫化子棒”的故事后,更加激发他们的兴趣。明天,他们都要来参加这个授牌仪式,想亲眼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叫化子棒,你说,此时不见了叫化子棒,能叫他不急吗?!
    “昨天,到今天,有谁来过,你一个一个给我查。”邹本德对着工作人员又吼道。
    一名工作人员说:“昨天下午,彭争强来过……”
    2。这不是人做的事
    “彭争强?”周本德望着工作人员:“不会!决不会是他。”
    说起这彭争强,可就是这套嫁妆的捐赠人。当时,彭争强捐赠这套嫁妆时,两人也没有什么手续,他如果真想要回去,周本德也没什么办法,他还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地去盗吗?
    工作人员在一边又说:“这个彭争强,穷酸文人一个。他把东西给你后,肯定又后悔了。想要回去吧,又怕失面子,就干脆这么一件一件往回偷。”
    周本德想了想,觉得说得也有些道理,便立马决定,迅速要找到彭争强。
    彭争强五十多岁,原是个代课老师,因为政策原因,早就不教书了。邹本德开车来到他的家里,彭争强不在家,问邻居,说彭争强一早回蕲春老家思家河去了。
    说起思家河,流传着不少的传说。清末民初时,河东有一大财主,姓思,河西有家大财主姓刘,都是家财万贯。刘家的独生子刘少爷瞧上了思家大小姐,但思家因为刘家公子放荡不羁,没同意这门亲事,反把女儿许配给一个姓彭的穷书生。这样一来,两家就结下了仇,明争暗斗了几年,刘家就破落得一贫如洗。
    当年的这位思小姐和姓彭的穷书生,就是彭争强的父母。
    找到彭争强的老家,家里人说他去老舅家了,周本德又赶了过去,彭争强老舅却说:“他是来了,一盅茶没喝完,就叫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叫走了。”
    “刘同?果真是他!”
    自从周本德申报“大崎山民俗博物馆”,到最后批文下来,开始一直支持他的刘同,等到引起县委县政府重视,专门划拨一大片土地给他建馆开发,就开始在不同场合诽谤他。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他还伙同彭争强一起坏自己好事。见彭争强老舅问,周本德便把情况向老人简单地说了一下。
    老人一听,就跳了起来:“给了人家的东西,又去要回来,这……还是人做的事?走,我跟你去一趟。这套嫁妆,说到底还是我们思家的,我说了算!”
    3。全副不全少一件
    坐在车上,老人又不无骄傲地告诉周本德,当年,他们思家为了给小姐准备嫁妆,遍请五乡八堡的能工巧匠,在家里不歇空地整整做了三年。出嫁那天,光是挑嫁妆的就出动了八百人手,把小姐一生的用物和将来孩子出生用的尿布、睡的摇窠、学会走路穿的布鞋,到后来识字的课桌,到长大成人后用的床帐被窝、围桶脚盆、灯盏马桶,一直到小姐百年之后要睡的棺材、寿衣,都准备齐全,一共挑了一百零八担,足足排成了一里路的长队,引来思家河两岸万人空巷,争相前来观看这古今全无的全副嫁妆。
    没料想,挑嫁妆的队伍被一个叫化子拦住了,并讥笑道:“这算什么全副的嫁妆,一看就不齐全。”
    闻听此言,思家老爷赶过来一看,原来,这叫化子就是那位破落刘家的少爷。思家老爷以为他是故意捣乱,正要上前喝开,叫化子却掏出一根细如牙签的银棒在他眼前一亮,思家老爷顿时就傻眼了。原来,他千琢磨万算计,还真少备了样东西:尽管有上好的银质灯盏,可没有挑去灯盏上灯花的挑花棒!
    思家老爷正不知如何是是时,叫花子走到嫁妆前,把挑花棒往灯盏上一放,笑哈哈地说:“全副不全少一件,世上难得有圆满;思家嫁女我贺喜,一根花棒当礼钱。”说完,扬长而去。从此后,思家河一带的百姓,就把挑花棒叫成叫化子棒……
    很快,他们就返回到彭争强的家,果然,刘同也在。周本德虎着脸说:“明人不做暗事,你们谁拿走了叫化子棒?”
    彭争强说:“周老板,实话告诉你,我把我母亲这套嫁妆给你,现在我是后悔了。可这叫化子棒,我没拿。”
    “没拿?”周本德看着一边的刘同,冷笑着说:“那就是你拿了?”
    刘同“哼”一声,上前也气愤地说道:“周老板,那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姓刘,当年那个叫花子就是我爷爷!按说,这叫花子棒还真是我刘家的,我想要,我就正大光明地要!”
    “什么意思?你们偷了叫化子棒,敢做还不敢认?”周本德一听,气得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断喝:“东西是我拿的,你别冤枉了人家。”
    4。人图的是个念想
    你道来人是谁?原来是周本德的母亲。周本德质问母亲说:“妈,你怎么随便把我收藏的东西拿走了?”
    “我不拿,这些东西人家迟早是要拿走的。”母亲恼怒地看着儿子问道:“你当着这些人的面,你再给我说一遍,你当初是为什么要收藏这些东西?”
    “你……你不是都知道了?”周本德嗫嚅地说:“我不就是为了你。”
    周本德是个孝子。父亲去世得早,他在发了点小财后,就在城里购置了一栋单门独院,把母亲接了过来。为了让习惯乡里生活的母亲在城里住得安心,就把乡下那些锅碗瓢盏、筛栲簸箕、锄头家业搬进家里。后来,为继续逗母亲高兴,他又不断地到乡下收购,渐渐地收藏东西多了,心也跟着野了……
    “你还有脸这样说,你现在做的‘好事’,不要以为瞒得过别人。国家那么重视你,批了那么大一块地建馆,你倒好,以建馆为名,想搞房地产。你对得住那些无偿向你捐献的人吗?”
    见母亲说出自己心里的秘密,周本德说:“现在这个社会,我有这样的想法,错了吗?”
    “你没有错,是我们错看人了。”刘同在一边说。
    “对,我们把你当成最信任的人,哪知你见利没了良心。”彭争强说。
    周本德见一边站着没说话的彭争强老舅,忙过去拉住老人说:“老伯,你说两句,这套嫁妆是你们思家的,你最有发言权。”
    老人走到周本德母亲跟前:“给他吧。黄了孩子的事,做大人的心也不安。”
    “这……”见母亲犹豫着,周本德一把夺过母亲手中的叫化子棒:“这东西是思家的,人家都答应了。”说着,就准备走人。
    这时,老人突然叫住了他:“孩子,你等等,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周本德不耐烦地说:“快说吧,老伯。我要赶回去布展。”
    老人说:当年,父亲给女儿置办全副的嫁妆,是想给女儿留个念想;刘家公子结亲不成,送一根叫化子棒,是给爱恋的人一个念想;还有你当初收集农耕用具,是想给你妈一个念想;国家批地让你建馆,它是给子孙后代留个念想……最后,老人哽咽地说:“孩子,你记住:这根叫化子棒,不是个传说,它就是个念想。君子好财,取之有道,可你不能把人家的念想变成了空想啊!”
    望着老人走远的背影,周本德站着没动,握在手中的叫化子棒,不知不觉中被掌心沁出的汗,全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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