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王大宝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胡同口阿梁早餐店的老板梁成武。王大宝忙开门请他进来,还笑呵呵地打趣:“梁老板,你咋有闲工夫到我家来了?”
梁成武着急地说:“王大哥,我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来求你了。”王大宝忙問他遇到了啥难事。梁成武说,他老娘得了急病,被送去了医院,需要五万块钱押金,他弟弟左凑右借,只凑到了两万,只好打电话找他要。他刚刚交了房租又进了货,手上没现钱,在这城里又人生地不熟的,思前想后,也就跟王大宝还挺熟,这才觍着脸来找他借。
王大宝问他:“借三万块钱,是吧?”
梁成武点头哈腰地说:“是,是。你要是实在不凑手,就少借给我一点,我再舍着脸去找别人借借看。”
王大宝说:“你娘的病等得起吗?”梁成武苦着脸说,他也真不知道还能跟谁借钱了。王大宝掏出手机,问了梁成武的账号,就给他转了三万块。梁成武的手机“滴滴”一响,这就收到了钱,整整三万块。梁成武激动地快要给王大宝跪下了,他要来纸笔,写了一张借条,说明还款期限为半年,然后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晚上,老婆小翠回来,王大宝就把借钱的事讲了。小翠一听就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大方啊?你对他了解吗?他要是拿着钱跑了怎么办?”王大宝说:“梁老板是个面善的人,他要不是遇到了急事,不会来求我。能帮人一把就帮人一把,好心必有好报。”小翠仍是气呼呼地说:“吃亏了你才会后悔。你以为天底下都是好人呢!”
两个人为此赌气,一晚上都没说话。
第二天一早,王大宝去阿梁早餐店买早点,远远地就看到早餐店门前很冷清,还有两个老街坊正空着手往回走。他奇怪地问:“老李,怎么没买吃食啊?”老李一脸迷茫地说:“早餐店没开门啊。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王大宝心里咯噔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早餐店前,就见店门锁着。趴在玻璃上往里看,里面也不见人影。梁成武不会真的卷钱跑了吧?他急忙拨打梁成武的手机,但一个机械的女声提示他: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王大宝心急火燎地跑到派出所去报案。
接待他的是社区民警小胡。两个人也算是半熟脸了。王大宝气呼呼地讲了事情的经过,最后气愤地说:“你帮我把他逮着,我得好好数落数落他!”小胡摆摆手说:“我还真没办法帮你逮他。”王大宝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问道:“为啥?”
小胡掰着手指头给他解释,梁成武从他手里借走了钱,给他打了欠条,还约定了还款期限,现在又没有超过约定期,公安没办法处理。
这可怎么跟小翠交代呀?在别人家,三万块钱可能不算啥,可对他们家来说,这可是一个大数目,就这样打了水漂儿,小翠能把他吃了!
王大宝蔫头耷脑地往回走着,路过阿梁早餐店时,恨恨地往里瞪了一眼。这一瞪,就让他想起梁成武说刚刚交了房租进了货,那可都是钱啊。想到此,他便兴奋起来,找到房东大张一问,梁成武果然没说假话,刚刚交了两万多块钱的房租。大张带着他进到早餐店里,见厨房里倒是摆着些米面粮油,但后面梁成武和他老婆住的地方却已是人去屋空。这时,王大宝发现饭桌上放着一张字条,拿起一看,居然是梁成武写给他的,大意是说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需要离开,店面就留给王大宝顶债了。
王大宝愣了半晌后用商量的语气对大张说:“梁成武借了我的钱跑了,你看能不能用房租顶上?反正你这屋子可以再租出去,你也亏不了。”大张说:“梁成武的字条里写得清清楚楚,他交了半年的房租,这房子就让你使用半年。”说完,大张就背着手走了。王大宝傻愣在那儿。他原本是想让大张把梁成武交的房租转退给他,谁知道大张也是个人儿精,把这个店面甩给了他,也把一堆麻烦甩给了他。可他要这个店面干吗呀!
晚上,王大宝愁眉苦脸地把事情讲了。小翠一听就急了,狠狠地戳着他的脑门说:“我说你傻你还不爱听。你说说,你是不是傻呀?世界这么大,你上哪儿找他去呀!三万块,三万块,我得辛辛苦苦挣一年啊。咱家有几个三万块呀,这就没了!”小翠说完捂着脸呜呜地哭了。
王大宝看她哭得伤心,忙宽慰她:“他把店面留给咱了。”
小翠跳起来吼道:“好啊,你这就去和面拌馅儿,明天早晨卖油条、包子、豆浆、馄饨,把三万块钱赚回来!”小翠把他推出门,“咣当”一声把门关上,还“啪”的一声上了锁。王大宝家住的还是工厂的排房,来来往往的都是熟人,要是别人见他木桩子一样站在这里,再细问原委,知道了他的事,还不笑掉大牙?他急忙走开。这一走,又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阿梁早餐店。
看到厨房里那些米面粮油,王大宝的倔脾气就上来了。他梁成武是人,我也是人,他梁成武有两只手,我也有两只手,凭啥他能靠着卖早点赚钱,我就不能?一回生两回熟,诸葛亮出山之前也没带过兵啊。
王大宝决心已定,就先上网查资料,怎么打豆浆,怎么炸油条,怎么烙烧饼,怎么做炸糕……然后就手忙脚乱地准备开了。直忙到凌晨四点,准备工作都已就绪,他才稍稍眯了一会儿。
五点钟大门一开就有客来。手忙脚乱中,烧饼烙糊了,炸糕味儿重了,油条更是有大有小。不过,来买早点的都是熟人,大家都笑着鼓励他,有的还动手帮忙。上午十点,王大宝准时关门收摊,却已累得骨软筋麻,再一看钱箱子里的钞票又乐了。
小翠看他干得辛苦,也过来帮忙。
这天早上,店里顾客比往常多了不少,王大宝夫妻俩忙得脚不沾地仍然顾不过来。加上王大宝厨艺不佳,早点的味道实在不行,客人抱怨多了起来。收摊后,王大宝揉着酸痛的肩膀坐在店里发愁。这时,店门外走进来一个小伙子,对他说:“老板,我叫樊明明。你这店里需要厨师吗?我以前在省城的饭店做过,最近辞工回家,想找活儿干呢。”王大宝正求之不得呢,连忙答应了。
樊明明的厨艺真不是吹的。王大宝悄悄跟他学着。樊明明也不避着他,逢到需要技巧的地方,还特别让他看仔细,给他耐心讲解。在樊明明的指导下,王大宝的厨艺有了很大进步。
此后,阿梁早餐店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不知不觉间,王大宝接手早餐店两个月了。一算账,赚了将近六千块钱。他兴奋地想,要是再增加些花样,多招揽些客人,不就能赚得更多吗。他给樊明明打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樊明明却吞吞吐吐地说:“老板,我正想跟你说呢,我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处理,不能在你那儿干了,你另外找人吧。”
王大宝惊呆了:“你不干可不行啊。”
樊明明说:“我家里真有事,一定要去处理的。”
王大宝说:“你嫌工资少?我给你加钱呀!”
樊明明说:“我不是嫌工资少,是我家里真有事。”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王大宝再打过去,他也不接了。
樊明明就此消失了,连那个月的工资都没要。王大宝不得已另外招了两个帮工,早餐店也逐渐走上了正轨……
三个月后的一天,王大宝到新开的一家市场里去采购食材,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竟然是樊明明!他悄悄地跟上去,却见樊明明采购完物品,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往外走。王大宝拦了一辆出租车紧紧跟上。樊明明左拐右绕,在栖霞街上的一家早餐店前停了车。王大宝一看那店名就有些蒙了——阿梁早餐店。
王大宝正犯着糊涂,却见梁成武和他老婆走出来搬三轮车上的物品。王大宝冲过去,一把拽住了梁成武的胳膊:“兄弟,你还认识我不?”梁成武一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大笑着说:“王大哥,这么巧啊!我正准备下个月去找你呢,没想到居然提前遇到了。我这就还你钱,这就还啊!”王大宝拉着他说:“你告诉我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梁成武拉着王大宝进了店里,喊过樊明明来,正式做了介绍。原来,樊明明是梁成武的女婿。王大宝像是掉进了迷雾里,更加糊涂了。梁成武看到他那迷茫的样子笑了起来,反问他:“王大哥,你还记得一件事吗?五年前的一天早上,我骑着三轮车路过你们厂门口,你正好下夜班出来,听到我车子的声音不对,就喊住了我。”
他这一提醒,王大宝就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回事儿。那天早上,他下夜班出了厂门,看到一辆三轮车正从他面前经过。那辆三轮车是经过改装的,只留了个车架子,上面装着一个汽油桶做的炉子,还有做早点用的锅碗瓢盆。那辆三轮车从眼前一过,他一听声音就觉得不对劲了。凭着他老修理工的经验,他敢断定这辆车的车轴快要断了,再走下去很危险。他就喊住了骑车人,也就是梁成武。梁成武开始还不信呢,结果拆开一看,那车轴果然要断了,只连着一小点儿了,这要走到半路断了,车子就要翻,炉子就要倒,里面的炭火就会滚一马路,后果不堪设想。
梁成武说:“王大哥,是你救了我呀!”后来,梁成武的早点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还在王大宝家附近开了那家早餐店。可王大宝他们厂子却倒闭了,王大宝也下了岗。王大宝到处找工作,但一直没找到。梁成武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最后想到了自己的营生。他想帮王大宝开家早餐店,以报当年的搭救之恩。但明着转给王大宝,王大宝肯定不要,于是他想到了借钱逃跑这招。果然,王大宝接手開了店,他又派女婿樊明明去帮忙,让王大宝尽快掌握了做早点的技术,终于把早餐店开得红红火火。
王大宝心里一热,一把抓住了梁成武的胳膊:“兄弟,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该怎么感谢你啊?”
梁成武笑了:“啥也别说了,咱哥俩儿好好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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