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霍奇(1930-2008),被誉为“短篇推理之王”,其作品浩如烟海,却都保持着较高水准,常令人拍案叫绝。本故事根据作者同名小说改编。
尘封的旧案
利奥波德探长退休之后被警局返聘,负责调查陈年悬案。他重新调查的头一宗案子就是发生在1961年的“圣诞树杀手”案件。
那年12月15日晚上,在两小时之内,四名驾驶红色皮卡的男子接连遭到枪击,三人死亡,一人幸存。经过弹道分析,警方确认四次枪击的子弹全都发射自同一把手枪。因为受害者的皮卡车斗里都载着圣诞树,所以媒体给凶手起了个“圣诞树杀手”的绰号。凶手后来未再作案,警方始终没逮到人,这个案件也就渐渐被人淡忘。
利奥波德阅读卷宗后,先去拜访了当时第一个到达案发现场的警察福克斯。福克斯如今已是警长,听老探长说明来意后,他说:“那天晚上7点左右,我开着警车巡逻,看见一名男子向我做手势,示意我停车。那人名叫西蒙斯,他开车拐进一处停车场时,一辆红色皮卡从坡上滑下来,恰好撞上他的轿车。西蒙斯下了车,冲着皮卡司机叫嚷,但发现司机纹丝不动,走过去才发现司机脑袋上中了枪。这位司机叫埃伯哈特,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两小时内又发生了三起枪击事件。”
福克斯继续回忆说,后来他先护送西蒙斯安全到家,接着赶到第三名受害者、也是唯一的幸存者家中,找他的家人。当时,那位幸存者的太太正在家里装饰圣诞树,听到消息后差点把树都踢倒了。
利奥波德问道:“对于那名幸存者,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叫帕卡德,是个职业高尔夫球手,可他是个暴脾气,有次锦标赛上他失误了,当即气得把球杆丢进了水塘。嗯,你平时可以在绿叶高尔夫球场找到他。”福克斯答完,又问道,“老探长,这件案子过去那么久了,你有把握吗?”
利奥波德若有所思:“破解这宗案子的关键在于弄清楚凶手为什么杀人,掌握犯罪动机很重要。”
两天后,利奥波德果然在球场里找到了帕卡德。帕卡德与利奥波德年龄相仿,头发灰白。
老探长希望帕卡德能再提供一些当年案情的线索。帕卡德摇头道:“人老啦,忘得差不多了。”
利奥波德尝试唤醒他的记忆:“你在证词中说,你开车去萨拉托加大道上的一家圣诞树销售场,为家里挑选了一棵圣诞树。对于后来遭受的枪击,你能记起什么吗?”
帕卡德说:“开车回家的中途,我想去商店买酒,我停好车正要下车时,突然感觉身体一侧灼热疼痛。一切发生得太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抬上了救护车。”
利奥波德问道:“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要枪杀你?”
帕卡德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也许有什么值钱的宝贝被藏在一棵圣诞树里,凶手尝试了四次才找到正确的目標;或者,只有一个人是凶手真正想要除掉的目标,其他相似的作案,只是为了掩藏真相。”
利奥波德笑了笑,说:“有意思的想法,对了,当时你没看见有人搜查你车斗里的圣诞树吧?”
“没有。”帕卡德承认道。
利奥波德拿出几张卷宗内取出的照片,说:“我这儿有四名受害者的皮卡车照片,其中这辆雪佛兰皮卡是你的吧?”
“是的,出事时,才买了它三周,后来我参加巡回职业赛时,就开着它在全国各地跑。”帕卡德一边说,一边轻叩照片,从照片能看到雪佛兰皮卡前格栅板的凹陷。
利奥波德逐一审视照片,嘀咕道:“这四辆皮卡都是红色的,但品牌不同,外形也不一样。”帕卡德补充道:“不过,它们的车斗里都装着圣诞树。”
难觅的线索
离开球场后,利奥波德去拜会了案件的证人西蒙斯。西蒙斯生病卧床,女儿克莱尔陪着父亲,接待了利奥波德。利奥波德从西蒙斯口中打听到的情况,与福克斯警长的说法一致。不过在询问中,利奥波德也听到了有意思的事:西蒙斯的女儿克莱尔和第二位受害者伦泽的儿子汉克,如今做了夫妻。
克莱尔解释说:“父亲同情那些受害者家属,一直关心和帮助他们。我和丈夫那时就经常见面,后来就在一起了。”恰好这时汉克也过来探望岳父,利奥波德趁机询问他:“你家里人对于凶手的犯罪动机有什么猜测吗?”
汉克显得很不平静:“我不知道父亲为何遇害,不明白那个杀手为什么专门以载着圣诞树的红色皮卡为目标,简直是疯子!”
离开西蒙斯家后,利奥波德整理了至今掌握的所有线索:大约在晚上6点45分,埃伯哈特的皮卡撞上西蒙斯的轿车,几分钟后西蒙斯拦下警车,这些事发生在城市的东边;7点30分时,有人打电话报告了第二起枪击,死者伦泽遇害于北部港口附近的一个停车场,距离第一案发现场有两英里远。从照片里看到,伦泽的皮卡车顶及周围地面都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第三名受害者帕卡德遭受枪击发生在大约一小时后,地点是在城市西面的一家商店附近。照片里,他的皮卡车顶也有一些雪,不过车斗里的圣诞树和周围地面并没有雪;最后一名受害者库利在8点55分时被人发现死在车内,距离上一个案发地点仅有几个街区远,他的皮卡车上面也没有雪。四起枪击案都没有目击者,作案者使用同一把手枪,也就初步排除了有多个凶手的可能。
利奥波德总感觉这起案件有不对劲的地方,但一时难理清头绪,他站起身,决定出门透口气。
利奥波德走在夜晚的人行道上,突然,他看见旁边的林子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随后是一声枪响,利奥波德应声倒地。他在地上静静地躺着,等待这个神秘枪手开第二枪或者向自己靠近。他知道自己没有被子弹击中,然而枪手可能还在某个角落观察他。大约一分钟后,利奥波德决定碰碰运气,他迅速翻滚到阴暗处,听没有动静,他先半跪着,然后站起身,敏捷地移动到大树后面。良久,他才探出身子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观望,枪手早已撤离,并未留下其他线索。然而就在刚才倒地装死的那一刻,利奥波德突然有了主意。
疯狂的真相
回到家后,利奥波德查询了1961年12月15日的气象情况,得知那天本地没有降雪,但考虑到风向影响,港口区域很可能会降雪。
第二天,利奥波德又去了绿叶高尔夫球场,而这次,当帕卡德再次看见老探长时,他神色慌张,掉转身就要走,却被两位警探拦住了去路。利奥波德神情严肃地对他说:“关于圣诞树杀手一案,我还有事想问你,希望你实话实说!”
帕卡德抗议道:“你们这是把我当犯人了?我可是受害者啊!”
“证据在此。”利奥波德拿出四张皮卡车的照片,铺在桌子上,“请看这四张照片,只有伦泽和你驾驶的两辆皮卡上有雪。气象档案显示,那天本市市区没有降雪,只有港口可能有降雪。伦泽遇害的地方在海湾旁,照片显示皮卡和周围地面上都有积雪,说明那儿的确在下雪。而你的皮卡车顶有雪,地上却没有雪,这说明:你的皮卡车顶在港口区域的某个地方沾了雪,但你很快开车离开了那儿。”
帕卡德耸耸肩:“好像是吧,那晚我买好圣诞树后,开车去了好几个地方。”
“但你的圣诞树上没有雪。”利奥波德指出关键之处,“所以你是后来才买了圣诞树。”
帕卡德反问道:“哦,我很难记起这么久以前的事了,不管怎么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利奥波德继续追问:“你妻子当时已在家里装饰圣诞树了,你为什么还要买一棵圣诞树呢?”
“这个嘛,是我记错了。”
利奥波德没有停下追问:“另外三个受害者都是头部中弹,准确地说是左太阳穴。你认为,为什么你会是侧身中弹呢?”帕卡德耸耸肩:“也许是凶手射偏了?”
“你有没有在1961年枪杀埃伯哈特、伦泽和库利三人?”
“怎么可能!我甚至都不认识他们!”
“你昨晚对我开枪了吗?”
“什么?你们警察是不是疯了?我昨晚压根没靠近霍桑街。”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霍桑街上遭到枪击?”连番追问之下,利奥波德终于抓到帕卡德的马脚。
帕卡德面色煞白,强作镇定:“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杀掉三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
利奥波德答道:“答案就是路怒症,你一直是个脾气暴躁的人。照片上,你的皮卡买了才三周,格栅板却已经凹陷。我猜那个晚上,一辆车斗里载着圣诞树的红色皮卡,撞了你的车后扬长而去,你怒气冲冲地追赶那人,在你以为发现目标后,便枪杀了那人。接着你在港口地区遇上了第二辆车斗里载着圣诞树的红色皮卡,你发觉可能这辆车才是真正的肇事车辆,于是你继续枪杀了那名司机。你还如法炮制,枪杀了第三名受害者库利。”
帕卡德争辩道:“库利遇害的时候,我正被救护车送往医院。”
“这就是案件的盲点。”利奥波德微微一笑,说帕卡德自始至终未被怀疑,是因为他一开始就被认为是四名受害者中的第三人。利奥波德看着帕卡德,说:“有没有可能,你其实是最后一名受害者呢?库利早已死亡,只是较晚被发现,而且那天氣温很低,验尸官判断的死亡时间误差较大。你在枪杀库利后,也去买了棵圣诞树,接着你便把自己也伪装成受害者,你当然不可能装死,所以你选择了避开要害,给了自己一枪,之后你把枪藏在皮卡的隐蔽处,未被人发现。”
帕卡德知道自己已破绽百出,他灰溜溜地垂下头。在被带上警车之前,他对利奥波德说道:“撞我车的就是那个叫库利的家伙,我记得他的车上有根长长的天线,可惜我到最后才发现认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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