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加索传记_在线阅读

第十四章和平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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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6年,纽约画商库茨来到了巴黎,他一直是美国先锋派画家戈特利布、马瑟韦尔、巴希奥尔等的经纪人。有一次,戈特利布对他说:“如果能买一批毕加索的作品,你的实力将大大加强,地位也会大大上升。”于是,库茨这个立体派的门外汉只身来闯巴黎。
    当时,毕加索的作品正被美国佬一再贬抑,毕加索为了尊严,曾要求画商肯韦勒提高他的画价,但遭到拒绝。库茨的到来,对毕加索既是一种安慰,又为他提高画价多了一块砝码。库茨在价钱上没有任何考虑,只要毕加索给他画就行。他们还进行了一项物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毕加索的一幅静物画换来了库茨的一部“克莱斯勒”白色汽车,他的那部老“西班牙轿车”就可以退休了。肯韦勒见库茨在毕加索那里备受青睐,十分狼狈,只好按毕加索定的价格在合同书上签字。
    夏季,毕加索和弗朗索瓦还有一群其他朋友来到了高尔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安的海滩上玩耍,有人不经意地提起,附近的瓦洛利镇上有一家“马杜拉”制陶厂,由制陶师拉米埃夫妇经营着。毕加索倒是把这句话听在心里了,因为上十年他就和艾吕雅到过那里,他冥冥中感觉到好像有一个崭新的领域在等待着他去开拓。
    瓦洛利早在古罗马时代就以出产陶制品闻名于世,大量的陶制品从高尔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安港口向地中海沿岸各国运送。瓦洛利含有“黄金”的意思,其实陶土里并没有黄金,这只是喻指小镇的富庶。工业革命的冲击和战争的损害使瓦洛利渐渐失去了往日的繁荣,如今,这里的年轻人懒散无聊,老年人则窝在咖啡馆或田头草地,靠咀嚼回忆打发日子。
    拉米埃夫妇年约40上下,从前在里昂的一家丝织厂工作,太太是图案设计师。战后的里昂生活费用高,食品匮乏,他们就来到了瓦洛利小镇开办陶器厂。他们见到毕加索,高兴极了,愿意把自己的工厂作为画家的试验场。毕加索仔细考察了制陶的程序、工艺和成品,他认为这些产品的设计还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他说:
    “在中国和日本,陶瓷从来就是一种艺术,他们的生产不在于多而在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们甚至不重复同一种形状。这里的土质不错,关键是处理得还很不够。”
    拉米埃夫妇请他留下来进行改造,并答应尽可能地提名人轶事供人力物力为他服务。毕加索满意地笑了,他立即开始动手设计,以双耳细颈陶瓶作为基础再加以变形。拉米埃夫人警告毕加索说:“这种实验品不合格,放在火里一烧就会失败。”
    毕加索可不信邪。拉米埃夫人亲眼看见这个矮个子捡起陶工工长阿加刚刚扔掉的花瓶坯子,在瓶颈上捏几下,再使劲地挤压,又扭转,那件废品便奇迹般地变成了一只优美、轻盈的鸽子。他一边哼着自己作词、谱曲的歌,一边做工:“要做一只鸽子,就得先捏它的脖子……”动作越来越快,把拉米埃夫人都给迷住了。毕加索还经常进行这样的表演,眨眼之间,一个一码多高的花瓶就变成了亭亭玉立的漂亮少女。
    工长阿加对毕加索十分仰慕,有一天,他围着毕加索转,总是盯着他的手看。毕加索很奇怪地问他是不是想要什么。他说:
    “我是在看您的手,经历过那么多艰辛粗糙的劳动,皮肤居然还这样白皙光滑,真是罕见。”
    毕加索举起自己的手左看右看,说:
    “你不提醒我,我还没有注意到这件有趣的事。的确,我这双手什么东西都碰过,木材、石膏、泥巴、颜料……”
    在一旁的伏波特补充道:“还有,女人。”
    毕加索两手一摊,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女人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弄得伏波特十分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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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朗索瓦完全占据了道拉·玛尔以前的位置,现在伏波特尚构不成威胁,但还有一个人却不能忽略,那就是毕加索的结发妻子奥尔佳。自从她与毕加索分居后,就养成了一个这样的习惯:跟踪。毕加索走到哪里她都如影随形,毕加索住在旅馆里,她就住在附近的另一家旅馆,她不吵不闹,只是也不付旅馆费,要他们去找毕加索好了。
    但是,弗朗索瓦的出现使奥尔佳不能容忍了。她经常赖在毕加索的住处不走,恶狠狠地对弗朗索瓦说:“这是我的家,我丈夫住在这里,你给我滚开!”最后发展到了双方推打的局面。毕加索看见不好收拾了,就请拉米埃先生帮忙,偷偷地把家搬到瓦洛利。那里有一处合适的宅子,在加洛瓦,一个袖珍村庄。
    搬家的那天下午,毕加索情绪很坏,他忿忿的咕咙着:“我怎么还得应付这种事!要是每次女人打架我都得搬家,我会有那么多时间吗?”
    这句话加重了弗朗索瓦的委屈,她杀出一个回马槍:“你不是特喜欢观赏女人打架吗?像头牛一样,多有味。”
    “不是我喜欢看女人打架,而是女人自己喜欢打架。如果她们打架不会耽误我的工作,我当然愿意看的。”
    这次争吵也宣告了他们蜜月的结束。稍后,毕加索就收到了苏联作家爱伦堡的信,邀请他参加在波兰华沙召开的世界和平大会。波兰驻法国大使馆也派人来找他商谈出发事宜。毕加索要去波兰有许多麻烦,比如签证,他是西班牙人,必须由佛朗哥政府签发护照,而毕加索一提出申请就等于与他的“死敌”妥协了,他是不会干的。
    深知底细的波兰人民显示出了特有的灵活和大度,他们允许毕加索没有护照进入波兰,他们热切的盼望这位20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光临他们的国土。“毕加索”成为波兰全国上下共同的话题。
    毕加索要马赛尔开车把他送到巴黎,在巴黎会同艾吕雅一道乘飞机前往波兰。临行时,他还随身带了一把法国的泥土。
    毕加索还在机场就感受到了主人的盛情,鲜花,掌声,亲切的呼唤,“当代最伟大的艺术家”、“工人的朋友”、“我们的好兄弟”等等,不绝于耳。爱伦堡亲自迎接,这位著名小说《暴风雨》的作者忘情地拥抱了自己心仪已久的巨人。
    会议期间,传来了智利诗人巴勃罗·聂鲁达被无理监禁的消息,毕加索向全世界发表抗议声明,给智利的专制政府施加了强大的压力。聂鲁达和毕加索一样,他们都是匡扶正义、追求和平、热爱祖国的文学艺术家,具有极大的国际号召力。聂鲁达最要好的朋友都是西班牙诗人,加尔西亚·洛尔加和法埃尔·阿尔贝蒂,1936年西班牙内战爆发,聂鲁达对西班牙人民反法西斯斗争深表同情,他一气呵成长诗《西班牙在我心中》加以声援。他曾担任世界和平理事会理事,荣获过斯大林和平奖金、中国宋庆龄国际和平奖金;1971年成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他与毕加索同一年逝世,那是世界文化史上遭受重创的一年。
    在波兰,毕加索也受到了他意料之中的挑战。苏联作家法捷耶夫直言看不懂毕加索的画,他的口吻颇为严厉:“你为什么要选择那些使人无法理解的形式呢?”毕加索对这种大国沙文主义的派头很看不惯,他反戈一击:
    “大概你的老师在课堂上只教会了你如何发音,而没有教会你怎样识画,你当然是不能理解的。”
    写过《青年近卫军》的法捷耶夫还算是有风度的,他苦笑一下,承认了自己的僵化。另外一些人就不同了。在结束宴会上,大家站起正要干杯,某苏联代表借酒发难,大声斥责毕加索:
    “你如果再继续坚持西方资产阶级的颓废画风,将会没有任何出路。你的那一套‘印象—超现实主义’得赶快收场了!”
    其他人随声附和,本来友好谐和的气氛被冲得烟消云散。这些人不仅用政治的手掌抽打艺术的脸庞,而且根本暴露出对艺术的浅薄无知。因此,他们的这种行为,无异于强盗的拦路打劫,或是暴徒的私设刑堂。毕加索数十年沐风栉雨,韬光养晦,他从来就不想在公开场合谈论艺术的是是非非,正如他所言,艺术就是一种难以理解的东西,艺术就是要受到排挤和逼迫,艺术的自名人轶事由就是冲决一切阻拦与围困的自名人轶事由。但是今天,既然他们的发言要乖离出艺术的轨道,他作为公认的一代大师,就必须维护艺术的尊严,让他们在歧路上止步。他语调威而不高、激而不乱,直击对方要害:
    “我讨厌和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派中没有修养的工作人员谈论艺术问题,包括我最敬仰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派,任何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里面都有惟命是从、飞扬跋扈的家伙,这并不值得奇怪。在德国,我被纳粹分子辱骂过;在德军占领下的法国,我又被说成是一个犹太—马克思主义画家,他们都是这样的口吻。说我是‘印象—超现实主义’画家纯属张冠李戴,如果你要和我谈这个问题,至少得先学点正确的术语和有关知识。”
    9月2日,波兰总统授予毕加索“波兰文艺复兴金星司令十字勋章”,以表彰他在国际文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流中的业绩。
    接过奖章,毕加索的孩子气又来了,他调皮地对艾吕雅说:“划得来,十天之内获两个奖,看样子我回去得准备一个专门装奖章的匣子。”另外那个奖,是指他离开法国前一天,由于他为法国所挣得的荣誉和光辉而戴上的“法国文艺复兴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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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9年4月,阿拉贡来到了奥古斯丁大街。巴黎将承办第一届世界和平大会,他委托毕加索为世界和平运动选一幅切题的宣传画。毕加索把他带进画室,让他自行挑选。阿拉贡在汗牛充栋的作品中,发现了一幅石版画,画面上是一只白鸽,毕加索最喜欢的小动物。这只鸽子羽毛洁白,宁静的站在那儿,望着前方,眼神里却透出一股执着和坚韧。
    “多美的鸽子,这只从诺亚方舟里飞来的鸽子,正是和平的象征啊!”阿拉贡兴高采烈地喊道。
    毕加索笑着走过来:
    “诗人,小声点,莫让马蒂斯那老家伙听见了。这可不是从方舟飞来的,是马蒂斯送我的呢。年初我和弗朗索瓦去看他,发现他的鸟舍里有四只大米兰鸽子,它们与别的鸽子不同,连脚爪上都长满了羽毛,一直拖到地面,如同穿着一双白色高筒皮鞋。我觉得这几只鸽子应该是属于我的,正巧马蒂斯在背后说,要把它们送给我做模特儿。我就连笼子一起带回了瓦洛利。”
    阿拉贡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激动:“太好了,那太好了。两位艺术大师都为和平大会做出了贡献,太难得了!”
    《和平鸽》就这样高悬在巴黎普列耶宫世界和平会议的会场上,而后从这里,飞向世界各地。
    “和平的使者,美丽的鸽子……”这是从音乐之都维也纳传来的歌声。
    “毕加索的和平鸽在飞翔,飞向世界各个地方,任何力量也不能把它们阻挡。”这是智利诗人聂鲁达的高唱。
    它还飞到了歌唱家保罗·罗伯逊所灌的唱片上,飞到了中国、印度的邮票上,飞到非洲黑人朋友的手帕上……
    同年,美国宾夕法尼亚首府费拉德菲亚的艺术博物馆授予这幅石版画“泼奈尔纪念奖章”。
    值得一提的是,毕加索最为推重的东方绘画大师齐白石老人也得到了一张《和平鸽》的复制品。1950年,北京《人民画报》约他画一幅和平鸽,他凭印象画了一张,自己很不满意,认为没有达到毕加索先生的水准。为此,他在院子里养了一大群鸽子,仔细观察它们的行走、哺雏、觅食、起飞等动作和神态,所得甚深。两年后,亚洲及太平洋区域和平大会在北京召开,白石老人花了整整3天时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心创作了一幅丈二匹的大型图画《百花与和平鸽》送给大会,受到了中外人士的高度评价,老人也成为1955年度国际和平奖四位得主之一。上面提到的聂鲁达的好友、西班牙诗人阿尔贝蒂怀着敬意写了一首长诗《向齐白石致敬》。热爱和平是全人类的共同心声。
    巴黎和平大会开幕的那一天,即1949年4月19日,毕加索正准备要马赛尔送他去会场,却先接到了医生的通知:弗朗索瓦必须立刻住院,以保证安全生产。
    毕加索这下急了,他一时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一边是弗朗索瓦临产,一边是举世瞩目的大会。还是马赛尔有经验:“没关系,我开快些,顺路送夫人到医院。”毕加索咬了咬牙:“不行,你先送我到会场,再陪她去医院吧,我不能迟到。”
    弗朗索瓦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下午5点,比约定的时间晚了3个钟头。晚:8点,一声嘹亮的婴啼划破长空,女儿出世了!
    毕加索一到会场,才发觉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思整个地都在医院里,他每隔几分钟就要打去一次电话,焦急之情难以言喻。终于听到了女儿诞生的消息,他兴奋得跳了起来,立刻电话取名为“帕洛玛”(法文:鸽子)。毕加索匆匆赶到医院,捧着他心爱的“小鸽子”,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语都用尽了。
    第二年,毕加索参加了在英国设菲尔德举行的第三届和平大会。会上,代表们用热烈的掌声把他请上了演讲台。毕加索在公众面前显得不善言辞,他只用法语讲了一分钟,讲父亲怎样教他画鸽子。可是他的结尾却强而有力:
    “我主张活着,反对死亡;我主张和平,反对战争。”
    再过一年,毕加索奔赴罗马第四届世界和平大会。众星捧月,毕加索又不由自主地站到了演讲台上。这次他对演讲不再生疏了,他的演讲不仅体现了一位艺术大师的慈悲胸怀和威武气度,更体现了人类对战争与和平的理性认知所达到的高度和深度:
    “战争的罪恶在于杀人。战争毁坏了佛罗伦萨——这固然令人扼腕伤心,但更令人寒心的是,它还残杀了那些有能力重建这一历史名城的人们。毁坏家园,这只是战争的一个局部,它只是使人们意识到自己身罹战祸而已;而亲人丧生,才会在人类心灵上留下永久惨痛的创伤。由此推及,人类倘有灭亡之一日,必是自相残杀所造成的恶果。到了那时,战争与和平,胜利与失败,都在灰飞烟灭中失去了任何意义。佛罗伦萨固然被毁于战火,但这并不决定战争贩子是否赢得战争。”
    这是毕加索一生中最后一次离开法国了。他对集体活动一向没有兴趣和好感,但这几年却频频出访诸国,成为少有的参加了四届和平大会的代表之一,他是无可争议的“和平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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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加索和弗朗索瓦来瓦洛利不到两年,就重新开创了这个小镇的繁荣局面。
    来自全国各地的陶工纷纷涌入瓦洛利一试身手;在当地,木工、面包师、理发师、渔民都加入到了毕加索的麾下。制陶业在这里迅速复兴。毕加索也得到了人们的敬仰和爱戴,他很喜欢吃当地的一种传统面包卷,上面有四个尖,极像又粗又短的手指,人们就叫它“毕加索面包”。这样一来,镇上的人和镇外的人都以“毕加索面包”为食。至今,许多去法国旅行的游客都想走一趟瓦洛利,为的就是尝一尝“毕加索面包”的味道。
    1950年8月,毕加索将他的雕塑铸像《人与绵羊》赠予了瓦洛利的市政府委员会。市政府盛赞了毕加索为该市经济腾飞所做出的伟大贡献,同时认为这尊雕塑将为瓦洛利的旅游业带来新的发展。毕加索谦虚地说:“艺术本来就是让人观赏的。我希望这尊铸像能够竖立在一个广场上,好让孩子们在上面爬来爬去,让狗不受阻碍地在上面小便。”
    剪彩那天,瓦洛利隆重授予毕加索“荣誉市民”称号。三个月后,冷傲的苏联人也把“列宁和平奖”的奖章挂到了毕加索的脖子上。
    这段时期,法国的许多地方当局盛行邀请著名画家对各地的古旧教堂进行重新装修。比如,莱热和罗奥已在阿西山区的教堂完成了这项工作;马蒂斯带病坚持为旺斯省的多明俄会教堂增添光彩;勃拉克也使第厄普附近的一所教堂旧貌换新颜。于是,瓦洛利市政当局想请毕加索为一座已还俗的12世纪的教堂,以他认为适合的形式加以装修。
    毕加索一向对宗教方面的题材不感兴趣。几年前,他去旺斯省的梦幻别墅看望马蒂斯时,马蒂斯虽然病得倒在床上起不来,却依然为装修教堂不停地忙碌,他让秘书丽迪娅将纸钉在床头的天花板上,把碳笔绑在竹杆顶端,这样他就可以在纸上画多明俄的像和装饰室内的图案;然后坐着轮椅再把稿纸上的图案画到大方瓷砖上。毕加索见了颇不以为然,他问马蒂斯:“你这人是怪呢,还是疯了?你信不信教?要是不信,你又怎么能为一种你不信仰的思想做事呢?”
    “这不全如你所说的,它也算得上是一种艺术创作。我不知道自己信不信上帝,我往往觉得我这个人更像个佛教徒。问题的实质是,要使自己接近于虔诚祈祷时那样一种精神境界。”马蒂斯的话说得很好。而毕加索是不轻易被打动的,他没有答应瓦洛利市政当局的请求。
    1950年,美国军队入侵朝鲜半岛。毕加索愤然挥毫,画出了名作《在朝鲜的屠名人轶事杀》。他利用现代科技文明带给人类的负面效应,以一群机器人的形象讽喻拥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良武器的美国兵,在他们的槍口下,是赤身裸名人轶事体的妇女和孩子,他们对战争的恐惧似乎已经超过了人类所能承受的限度。这幅画1951年第一次在“独立沙龙”上展出;5年后,热爱毕加索的波兰人民将它的大幅复制品竖立在华沙街头,作为对苏联军队闯入匈牙利国土的抗议,使这幅作品因为它对战争的尖锐揭露和有力谴责而具有了普遍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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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1年10月,毕加索七十寿辰。
    瓦洛利的陶工们别有深意地在教堂的中殿为毕加索设宴庆祝。毕加索不时地抬头仰视破旧的拱形石屋顶,又看看工人们满含期待的眼神,他顿时明白了这些纯朴乡民的良苦用心。他马上为自己将要发生的转变找到了很能说服人的理由:“我要装饰的,不是教堂,而是一座和平的庙宇。”
    毕加索详细考察了教堂的构造,他认为重点还是中殿的屋顶。他把这块屋顶看成是一块大画布,如果能用一整幅油画把它完全遮盖起来,油画的一边表达战争的主题,另一边表达和平的主题,那就再好不过了。
    瓦洛利所有的能工巧匠都愿意听从毕加索的调遣。毕加索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他叫当地最好的一名木匠为潮湿而粗糙的石板屋顶上了一层护板,这是油画的全部依托,所以质量一定要高。还有一个问题是没有足够大的画室,市政局面向全市征房,人们都希望毕加索能看中自家提名人轶事供的房屋,然而毕加索不是要好的,而是要大的,他选择了濒临倒闭的香料厂的一间仓库。住在这里的美国人巴蒂恩帮了大忙,他解决了灯光和搭脚手架的技术上的困难。
    1952年夏天,万事俱备。毕加索发布禁令,除了他和儿子保罗,其他人一律不准走进画室半步。他还对保罗说,万一他偶尔疏忽,或心血来潮,批准什么人来看他的画,保罗必须以铁的原则坚守最后一道防线。
    毕加索每天先去陶器厂,在那里制作两三个小壶,和工人们聊聊天,当感觉进入最佳状态时,他就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只有吃饭睡觉才能使他出来。瓦洛利人太看重毕加索为他们做的这项工作了,画室的外面总是有人在等着,他们既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头接耳,也不踮脚窥探,只是坐着,站着,走着,一忽儿去了,一忽儿又来了;一忽儿是这些人,一忽儿又是那些人。他们也许是怕毕加索太寂寞,有一天会撒手而去,所以来陪陪他;也许是渴望了解哪怕一丁点儿关于画的进度或其他消息。毕加索来来去去,嘴里含着烟卷,双手插入口袋,低头蹙额,无暇他顾,更为画室里的作品增添了一份神秘。
    毕加索虽然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其实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忍心再让人们在外面苦等,10月的一天,作品已大致完工,他向瓦洛利的人们第一次打开了画室的门。室内凌乱不堪,满满的两木板油画,因为斜放着,距离又太近,看不出名堂;门口的桌上有一个闹钟和一册日历,每张日历上都安排着当天的进度;四壁全是草图和素描,下起地板,直抵檐顶,大约有两三百幅。毕加索后来对克劳特·洛伊说:“我画完了好几册素描本,还没有找到一张像样的图案。”他又说:“我还从来不曾以这样快的速度画过这样的巨制,这里的人民激励了我。我要求自己画得又快又好,在现代绘画上,每一笔都是一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确的工作。”
    这两幅木板油画先后在意大利的罗马和米兰分开陈列展出,直到1953年秋天才运回瓦洛利。两幅画在教堂中殿的屋顶“终成眷属”,当它们拼在一起时,画中的接合毫厘不差。毕加索的画室里什么工具都有,惟独没有尺子,毕加索的眼睛比尺子还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确。
    大型油画《战争》与《和平》无疑超越了艺术的范畴,亦即从它问世的那一刻起,它就不是作为一件单纯的艺术品而存在,它纳尽世间万象,田园的和都市的,动荡的和宁静的,人性的和兽性的,历史的和未来的。我们可以说它是杜甫的《石壕吏》,是贝多芬的《英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响曲》,是尼采的生命意志学说,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它通俗易懂而意味无穷,让人直面的是被鲜血染红的真理:战争不仅是残暴的,而且是愚蠢的;而和平就像惊险的杂技表演,总叫人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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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东西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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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加索与弗朗索瓦的感情冷淡了许多,这与艾吕雅的从中作梗不无关系。因为道拉·玛尔的缘故,艾吕雅一直怨着弗朗索瓦,这样无形中他就偏向了伏波特,这时的伏波特已经是一位小有名气的青年女作家了。毕加索想方设法把弗朗索瓦牢系在繁重的家务和工作上,自己则和伏波特开始新的“风名人轶事流历险”,还有艾吕雅在一旁火上浇油。艾吕雅“心爱的”的努施几年前猝逝,曾一度令诗人一蹶不振,直到有了善解人意的多米尼克。1951年7月14日,艾吕雅在圣特罗比斯市政厅和多米尼克举行了婚礼,毕加索偕弗朗索瓦同往,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参加这种集体活动。新娘多米尼克知道这位大画家在艾吕雅心中的重要地位,她投其所好,送了一瓶中国墨汁给毕加索,使毕加索喜不自胜。不到一个星期,伏波特就正式成了毕加索的情侣,毕加索称她“恢复了他的生命”,他由此进入了一生中最后一段充满激情的岁月。
    新的伴侣没有妨碍艾吕雅和毕加索的交往,他们的友谊更加醇厚。艾吕雅对绘画的理解,是毕加索的需要;而他对毕加索的理解,则是绘画的需要。这一年初,艾吕雅在伦敦专门作了一场关于毕加索的演讲,题为“世界是最年轻的画家帕布洛·毕加索今年70岁”。他说:
    “他(毕加索)是一个解放了艺术,并且重新把艺术同现实联系起来的一个人。在他的作品中,事物都恢复了它们真正的亮光。他经过千百次的深思熟虑,从千变万化的外形中抽取了一个永久不变的形,这种永恒的外形包含了丰厚的本质,是所有形象的总结。”
    艾吕雅想将他写于沦陷时期的诗集《在德国人经常聚会的地方》再版,请毕加索为之插图。毕加索意外地没有答应,他的道理很简单:“这本书是灾难深重岁月的一个见证。我现在正领略着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幸福——此刻你怎么要我来描绘不幸?”但是,他却乘机把其中一首《自名人轶事由》改成了爱情诗送给伏波特:
    在你那饰有花边的裙子上面
    在松软的枕头盖单坐垫
    直至我那心爱的香肠上面
    我都一一写上了
    你的芳名
    艾吕雅无奈,只好要多米尼克出山。多米尼克果然不负所望,当她手持一册绘画本,以一个夸张的动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毕加索时,毕加索笑哈哈地接过了那本子,他随后就用圆珠笔与芦苇杆蘸着多米尼克送的中国墨汁在纸上画了起来。他根本不把诗集的主题放在眼里,而是画了一系列沐浴在爱河中的人物,其中就有他本人的形象。这可是继“阿波利奈尔时期”后第一次画他的自画像!
    不久,艾吕雅又出版了他的另一本诗集《死亡,爱情,生活》,并被灌成唱片。唱片的套封上,是毕加索勾勒的诗人的侧面头像。毕加索还在艾吕雅委托多米尼克赠送的唱片上画了一只衔枝展翅的白鸽。然而,他在画这只鸽子的时候,笔掉下去两次,他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以为是自己不行了;没有料到艾吕雅突然卧床不起,浪漫飞扬的诗人顷刻间憔悴苍白,宛若狂风卷扫落叶。1952年11月,艾吕雅溘然长逝。毕加索和伏波特并肩蹀踱在长蛇般的送葬行列里。在拉雪兹神甫墓地,挤满了闻讯赶来的人。毕加索悲哀地仰望天空,但见一只孤雁正在头顶盘旋,久久不肯离去。
    2
    1953年3月,国际共产主义领袖斯大林逝世。第二天上午,阿拉贡就发电报到瓦洛利,想要毕加索为斯大林画一张像,登在他主持的报纸《法兰西通讯》上。《法兰西通讯》是一份周报,由于要赶在下一期发表,所以两天时间就必须画好。这时,毕加索刚进画室,弗朗索瓦接到了电报。她不想打扰毕加索,就回了电话给阿拉贡,告诉他这件事办不到。
    阿拉贡说:“这是件十万火急的事,他想怎么画就怎么画,画总比不画好。”
    弗朗索瓦只好到画室请示毕加索。毕加索真的摸不着头脑了:“我怎么能给斯大林画像呢?这又不是儿戏!我从来没见过他本人,只记得他常穿一身军装,胸前有一排大扣子,戴一顶军帽,留一撮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但这远不能构成一个真实的人像呵。”
    弗朗索瓦四处搜索,好不容易在地上寻到了一张旧报纸,上面印有斯大林的照片,不过大约是他40岁左右时拍的。她把报纸递给毕加索,毕加索看了许久,才说:“那我试试吧。”
    毕加索很快就拿出了斯大林像的草图。弗朗索瓦一看,大喊道:“不得了啊,这多像我的父亲。”毕加索说:“不可能,我从来没见过你的父亲。”说着他将画上的几个地方作了些修改,弗朗索瓦又在一旁喊了:
    “糟了,你越改越像我父亲。”毕加索只好停下来,他望着弗朗索瓦那因惊奇而显得天真的样子笑了:“或许我用心画你父亲,倒可能像斯大林哩。”
    他又把报纸上的那张照片研究了一番,再琢磨自己画的,他想,凭感觉改造一下,说不定更加神似斯大林。他在像的前额上添了一绺头发,这样斯大林就更具有无产者的气息了。他对自己的这一招很满意。弗朗索瓦也说“画本身很不错,而且有点像斯大林了”。
    毕加索是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作品一点信心也没有,他问弗朗索瓦:“要不要把它寄出去呢?”弗朗索瓦通过分析得出结论:还是寄吧。因为阿拉贡懂业务,倘若过不了他那一关,他就不会发表它的。
    两三天后,毕加索正要离家去画室,门口却蜂拥上来一群记者,有人问:“据说你画斯大林像,是为了开个国际玩笑,此话当真?”
    原来,阿拉贡收到邮包后,对画像也比较满意,却招致了一帮缺乏想像力的家伙的群起攻击,他们说刊登照片算了。阿拉贡据理力争,既然请一位画家给画肖像,那就应该接受画家的独到见解。他坚持发出来了,引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内的激烈争论。
    毕加索虽然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但他在这件事上还是表现了一种哲学家的冷静:“我想,指责我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权力。但这里面肯定有误解,因为我创作它的时候没有不良企图。如果我的画使什么人受到震动,或者使有些人感到不快,那是美学问题,在这方面我见得多了。对于一幅画,你总不能以政治观点去评论它的优劣。”
    他习惯地耸了耸肩:“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内,如同在一个大家庭里一样,总会有某些傻家伙爱惹是生非,可你又不能不与他一起共事。”
    事情在继续升级。毕加索说的“某些傻家伙”竟然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名义公开发表他们的批评。世界舆论哗然,批评与反批评,嘲讽与反嘲讽,使一件普通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内争吵迅速发展成为艺术与政治的纠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卡萨诺瓦连忙从国外赶回。亲自登门向毕加索道歉,这场风波才算基本平息。但阿拉贡却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没人理睬他,他不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内的重要人物了。
    阿拉贡的老婆艾尔莎因而迁怒于毕加索,在两位老朋友的关系里糅进了挖苦、戏谑和愠怒。艾尔莎看上去小巧玲珑,有一种令人无法躲避的妩媚。她年轻时在俄国,曾让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失魂落魄。她的姐姐布丽克一度做过马雅可夫斯基的妻子。阿拉贡对艾尔莎爱得很深,在家里,当然是艾尔莎控制了局势。
    自从艾吕雅去世后,伏波特也很少来毕加索这里了,他们两人之间失去了“润滑剂”,年龄的差距毕竟太大了。爱吵闹的弗朗索瓦也离他而去,和她十多岁时就认识的画家吕克·西蒙结了婚。毕加索步入了平和安静的晚年。
    1952年秋末,拉米埃太太见毕加索只有一个人了,就把表妹雅克琳·洛克接来,表面上给陶器厂当售货员,实则是陪毕加索聊天,赶跑寂寞。雅克琳·洛克身高仅五英尺,圆圆的眼睛,平静时像万里无云的蓝天,纤尘不染;兴奋时如波澜相逐的碧海,含蓄内蕴。这种情绪稳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可人的成熟名人轶事女性,正是晚年毕加索所需要的可以相依为命的伴侣。雅克琳走进毕加索的家门,看见屋子里杂乱无章,心疼地说:“真不该把这个可怜的人孤零零地扔下就走了,他已到了这般年纪!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于是她便以这里的女主人自居。
    两年后,毕加索感到做陶器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带着雅克琳回到巴黎,想过一种平静的生活,但依然力不从心,这次主要是外来的“力”太强大了。不断地有来自各国的访问者和记者纠缠着,哪怕是在咖啡店、饭馆,或在街上散步。他讨厌那些无聊透顶的提问,还有照相。他心烦地叹道,巴黎之大,竟没有我毕加索的容身之地。
    他和雅克琳在坎城的群山中物色到了一幢粗犷宽敞的大别墅——加利弗尼亚。这里距瓦洛利市镇不远,他经常可以去看一看那些陶工朋友们。加利弗尼亚别墅又高又大,光线充足,头枕海涛,足抵绿林,不愧为修身养性之地,它成了他们的新家。雅克琳作为毕加索的“终身”伴侣,殷勤、迷人而又不乏机灵。她很快就能辨别毕加索欢迎和不欢迎的来访者,在严密防范不速之客方面,毕加索极为放心。雅克琳还专门钻研了烹调和摄影技术,这两者对毕加索的生活和事业具有重要的意义。但他对雅克琳提意见了:“亲爱的,你不能把屋子里伺弄得太整齐了,那我将无所适从。我习惯了乱,你也要学会从乱中发现美和自名人轶事由。”雅克琳只好听任老头子东丢西摆,而不轻易动他经常需要的物件。
    3
    1956年5月,“人间的艺术天堂”巴黎的街头走着一对东方夫妇。男的年逾花甲,头童齿豁,长髯拂胸,双目神光四射,气质超人,他就是被誉为“东方画王”的中国画家张大千。女的一身旗袍,看上去不到30岁,青春华彩,走如绿柳迎风,站着玉树招云,尽展东方女性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良贤美,她叫徐雯波,张大千夫人。他们从南美辗转来到巴黎,漫游了大半个世界。邀请他们的,正是那位一手导演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在世的艺术大师看到自己的作品挂在卢浮宫中”的巴黎现代艺术博物馆馆长乔治·萨勒先生。那还是春天的时候,萨勒在日本东京观看了张大千的“敦煌作品展览”,震惊于中国画家在艺术领域里深远和独到的探索,不仅线条富有魅力,而且那斑斓魔幻的色彩不会屈居野兽派大师马蒂斯之下。这位杰出的艺术鉴赏家马上萌发了一个大胆的行动计划,他要第一次把东西两方大师的作品同时展出,那一定会在人类的艺术史上写下不可磨灭的一页。
    5月31日至7月15日,张大千在巴黎举办了两个画展,其一是东方博物馆的“敦煌画展”;另一个是在卢浮宫,根据萨勒的特别安排,卢浮宫东西两廊同时开放,东廊是“张大千近作展”,西廊则是“马蒂斯遗作展”。
    欣赏水平极高的巴黎观众奇异地发觉,这两位有着截然不同的历史、文化、民俗等背景的艺术家,虽然表现了各自独特的风格,但在许多问题上都有惊人的一致,就像互相切磋过一样。张大千的一些作品笔力遒劲,构图雄悍;而马蒂斯的作品,尤其到了晚年,大多线条简约,写意味很浓。中国旅法画家赵无极在庆宴上对张大千说:“大千先生,萨勒将你和马蒂斯的作品并列展出,用意之一,就是把你和马蒂斯相提并论。依我之见,你还应过之。”赵无极的这番话绝非酒后之言,也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吹捧,以赵无极在巴黎的名头,他没必要这样做。如果你还不信,那么我们再看看法国资深评论家达尼·耶华利的撰文:
    “批评家与艺术爱好者及汉学家们,皆认为张大千的画法变化多端,造型技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湛,颜色时时革新,感觉极为灵敏。他在中国传统的熏染下,又有孤诣之处。其画与西方画风对照,惟有毕加索堪与比拟。”
    这段话引起了西方舆论界的一种猜测,即萨勒为何不在西廊展出在世的毕加索的作品,而选择了已经过世的马蒂斯?有人说,萨勒主要是因为张大千与马蒂斯的画风有很大的相似,才把他们放在一起加以对比。也有人说,当时毕加索是公认的画坛盟主,马蒂斯大约是紧随其后的人物,以西方的“副帅”和“东方画王”并列,这样就显得西方艺术要高出东方一筹。倘若后一种说法是对的,从舆论看来,这次画展显然是张大千抢尽风头。那么,是不是也可说,张大千与马蒂斯的这一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尚不是中西方的高峰对话?
    在赵无极的家里,巴黎中国艺术会会长、女画家潘玉良来拜访张大千。她祝贺道:“在巴黎,一个画家同时成功地举行两个画展,是很不简单的。对于艺术家而言,在巴黎取得成功,就是在整个西方世界取得成功。您的巴黎之行应当是没有遗憾了吧。”
    “不,我此行还有一个目的,那是最重要的;要是达不到,画展的成功就算不了什么。”张大千面容肃穆,看得出确实心有所往。
    “您说出来,我们一定尽力而为。”赵无极非常诚恳。
    “无极兄,当今西方画坛泰斗首推毕加索先生。我想会会他,你们久处巴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游广泛,不知能否帮忙一荐?”
    张大千此语一出,赵无极和潘玉良均脸露尴尬之色。过了半晌,赵无极才回答了张大千:“毕加索你最好不要去见,他脾气古怪透顶,变幻莫测,如同他的作品一样;家里的女秘书也特别厉害,一般人是无法打通关节的。他固然是西方画界的一代宗师,您也是代表东方艺术的大师,万一碰了钉子,让那些钻山打洞的记者在报上放肆渲染,岂不令整个东方失掉颜面!”
    张大千固执地说:“我就是我,我不能也不会代表整个东方。我只是作为一个画家,想和毕加索先生探讨一些艺术上的问题,另外也表示敬老尊贤之意,这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他未必不会见我。”
    但张大千不会再为难朋友们了。他转请萨勒先生安排。想不到这位能在巴黎艺术界呼风唤雨的著名活动家也怕费力不讨好,婉言推拒了。
    张大千绝对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他决定独自闯关。第二天,他和夫人、翻译离开巴黎来到坎城。住进旅馆,风尘未洗,就要翻译给毕加索挂电话。接电话的,正是雅克琳。当她听说:“中国画家张大千远道来访,希望毕加索先生约定会面的时间地点”时,正要下意识地回绝,忽然想到毕加索对中国很有一种向往之情,他经常画中国水粉,在谈到中国绘画时似曾说起过齐白石、张大千等人的名头,但他从未见过他们。张大千的来访是非同寻常的。她只好如实说:“很抱歉,毕加索外出还未回来。”翻译便将旅馆的电话号码告诉了雅克琳。
    张大千在房间里等了两个小时,一步也没有出门,终于等到了电话铃响,是雅克琳打来的。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迷人:“毕加索明天将参加邻近的瓦洛利镇陶器展览会开幕典礼,会场上见。”
    4
    1956年7月27日,瓦洛利镇干净,整洁,鲜花满市,欢声盈野,一派节日的气氛,张大千同夫人、翻译早早地来到了镇中心的街道上,周围都是人群,有的奔来跑去,有的踅足凝望,有的眉飞色舞地谈论着,有的心神不定地徘徊着。所有的人群,喜悦的、兴奋的、按捺不住的、平静如水的,都在等一个人。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呜——来啦!来啦!”从镇外,飞跑进来一群兴高采烈的孩子,他们吹着牛角号,大声报信。这一阵飓风迅即在小镇掀起沸腾的浪涛,人流汹涌,欢呼如潮。毕加索缓缓向镇中心移动,他不是走过来的,而是被人们扛在了肩上,好像在涛峰浪尖弄潮的渡船,白发如帆,深邃的眼神里有着大海一般的情怀。张大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位已达75岁高龄的艺术大师。这么多年来,走南闯北,漂洋过海,他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但一个画家受到这般如痴如狂的崇拜,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毕加索朝镇中心“漂移”过来,他精神饱满,容光慈蔼,笑意可掬。亲切、自然和高雅的姿态让人想起他教诲青年人说的话:
    “你自己就是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胸中有着万道光芒。除此之外则一无所有。”
    他这么有人缘,哪里像他们说的那样有架子?张大千想道,他十分庆幸自己坚持了要来。眼见为实,这话真不错,听在耳里的总是别人的,甚至是别人的别人的想法,往往离事物的真相很远。
    愈来愈近了。毕加索在向那边的群众致意,背对着张大千。张大千急了,未必又要缘悭一面?他不自觉地也和其他人一样,扬起了手。毕加索猛然转身,目光正好和张大千的视线不期而遇。张大千的肤色、装束以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特别触目,而且他的照片近来占据了巴黎各大报纸的版面,毕加索想必不会眼生。
    毕加索对着张大千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仿佛是在原有的笑意上,再加了一层,而这一层是专门递给张大千的,算是招呼吧,可转瞬即逝。还未容得张大千作出回应,毕加索就在人浪的簇拥下擦肩而过。
    张大千犯傻了:他怎么一刻也不停留呢?他明明知道是我,又是他约定的时间和地点……他果真有那么大的架子?
    在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吹奏声中,展览开幕了。毕加索此刻才从半空落到了地面。顿时,镁光灯的光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罩住了毕加索,在雪白的映衬下,他俨然一尊偶像。三个远道而来的中国人站在距大厅几十公尺的街道上。
    毕加索的“无礼”激怒了姓赵的华裔翻译。他是毛遂自荐来为张大千服务的,在他的心目中,张大千就是他向往已久的偶像,他不容许别人对自己的偶像有半点侮慢。他大步流星地跨过去,奋力排开人群,径直闯到了毕加索的面前。张大千想喊已经来不及了。高大魁梧的翻译双目圆睁,指手画脚,样子极为冲动。
    正当张大千为赵翻译的莽撞而担忧时,只见毕加索友好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身子前倾,在赵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后,他又目示了一眼张大千,还是那种平静的笑,袒露着真诚的歉意。张大千连忙报以莞尔一笑,这是东方式的谦恭的回礼。这时,赵翻译带来了毕加索的口讯:
    “现场人太多,太乱,无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我将在明天中午宴请尊贵的中国客人张先生夫妇。”
    28日11点30分,张大千夫妇及翻译来到了加利弗尼亚别墅。毕加索在门口迎接了客人,东西方画坛两位巨擘的手紧紧握到了一起。毕加索今天特意刮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穿了一件茄克式条格衬衣。要不然,这么热的天,工作时他总是光膀子光肚皮的。
    雅克琳推开了画家的门。毕加索双手插入裤兜儿,脑袋一点,以示客人跟着他进去。画室很乱,颇似中国农村民居的杂屋,有几件雕塑和几张小油画,画架上的一张,是几何图形组成的裸女像,大师的视野,成名人轶事人的心事,儿童的笔调,简单与复杂,稚拙与深沉,水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融。
    一会儿,毕加索从里间抱出五册画,近两百幅,一齐堆放在张大千面前:“这是我平时模仿贵国齐白石先生的作品,请你一定指出它们的毛病。”
    张大千一张张地翻阅,发现这些画都酷似白石风貌,笔力沉劲,拙趣浓郁,他在赞扬毕加索高度理解了中国绘画的同时,也真切地说出了不足之处:
    “你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不会使用中国毛笔,墨色浓淡难分。中国毛笔与西方油画不同,油画主要靠颜料的铺张与调和,而中国毛笔则是醮墨,它依靠含水量的多少来控制深浅,使墨形成了五色,焦、浓、重、淡、清。通过笔法引导墨法,画面就能如兼五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明暗干湿远近高低上下,历历入眼。而且,中国绘画对工具非常讲究,欲要艺其事,必先利其器。你这些毛笔都是劣质的,不好使用,我跟你去想想办法吧。”
    张大千说完,毕加索好像还陷在思索之中,不发一言。室内的安静让人喘不过气来。毕加索抬起了头,大家才觉得时间有了着落。
    “张先生,你能写几个中国字看看吗?”
    张大千潇然起身,捉管一挥而就,纸上“张大千”三个字墨意淋漓,枯润互映,神采斐然。毕加索仔细端详着,又是久久无言。蓦地,他对着张大千近乎吼道:
    “我最不懂的,就是你们中国人为什么跑到巴黎来学艺术!”
    他的手用力向空中一劈,头上稀疏的白发直欲根根竖起:
    “巴黎是一座艺术堕落的城市,西方都是如此。配在这个世界上谈艺术,第一是你们中国人;其次是日本,日本的艺术又源自中国;第三是非洲黑人。东方的一切吸引着我。如果把东方比作一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美的大面包,那么西方的文明只不过是面包碎屑罢了!”
    张大千的胸中热血奔涌,他流落异乡多年,受尽了无数屈辱与歧视。为了事业和尊严,他上敦煌,下欧美,力图弘扬中华艺术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髓。苦苦求索之中,他一步一步登上艺术的峰巅,蔚为一代宗师。这场东西对话,是世界艺术的高峰会晤。
    一句低沉而又伤感的话语抖落了张大千的激奋:“中国的墨竹兰花,我是永远画不了的啦。我很想去中国,但是,我老了,再也忍受不了艺术上新的地震,唉……”
    张大千再也忍不住了,热泪夺眶而出。他走过去,一位57岁的老人扶着一位75岁老人的手,他们的互诉衷肠,让整个一部艺术史都震颤不已。
    5
    情绪稍微平复后,毕加索又拿出了自己各个时期的得意作品给张大千夫妇观赏。张大千每发表一句评论,毕加索都迫不及待地要翻译马上说给他听。两位老人的目光常常长久地对视着,那一份默契,真可称得上是心心相印。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雯波指着一幅古怪的人头像,轻声问毕加索:“这是什么?”
    “西班牙牧神像。”毕加索又反问了一句,“你喜欢它吗?”
    “非常喜欢。”
    毕加索顺手将这幅画放在一边。
    这时,雅克琳已经把午餐做好了,她的手艺得到了中国客人的好评。下午三四点钟光景,毕加索邀张大千夫妇到他的花园里散步,他敏捷地走到一丛花旁,摘下一朵朵鲜花,向张大千掷去。张大千也报之以琼瑶。顷刻,花园里展开了一场“鲜花大战”。每击中一朵,两位老人的嘴里都发出儿童般喜悦的喉音:“哦,哦。”
    一个记者仿佛从天而降,出现在花园内,这大大地扫了毕加索的兴,他烦躁地猛扬手:“你走,你快走!”记者磨蹭着,嬉笑着,就是赖着不走。毕加索又要下逐客令了,忽然瞥见张夫人很有意思地盯住了记者的相机。对女性的细心是他的特长,他走过去问道:“你想照相吗?”
    “是的,我们不容易来,我想拍张照留个纪念,如果允许的话。”
    “那当然。”毕加索又对着记者喊道:“你还不快来!”
    记者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若惊,连忙调好镜头,按下了快门。照片上,毕加索很客气地让张大千居中,他的右边是徐雯波,毕加索则站在左边。后面是茂密的树林和花丛,两侧是毕加索的儿童雕塑,生动有趣。
    相见时难别亦难。毕加索摊开他特意另放的那幅《西班牙牧神像》,按照中国画的习惯,题上:
    赠张大千毕加索56.7.28
    毕加索前所未有地送客出门。
    他拥抱着张大千,并在他背上轻轻一拍;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屋里走去。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佛教云:“一默如雷。”张大千望着毕加索消隐在门内的宽厚的背影,感觉到天空在急剧地倾斜。
    第二天,张大千和毕加索会晤的消息就在巴黎各大报纸的显要版面上金鸣玉振,继而成为世界艺术的焦点。美术评论家认为:“毕加索和张大千这两位分据东西画坛的巨子的历史性会晤,昭示近代美术界东西方相互影响、调和的可能。”实际上,这种影响与调和早已发生在毕加索、马蒂斯、张大千等大师们的作品里。
    张大千接待了一位奇怪的画商,他想收购毕加索赠给张大千的那幅画,海口一开就是15万美金。张大千以牙还牙,铁嘴一张:“不卖!”来者只好悻悻而归。于是,那幅画便越传越神,甚至有人说是毕加索当场为张大千画的像,根据是像上人头的下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拉碴的。张大千和夫人开玩笑:“你选的好画,怪物竟成我了!”徐雯波俏皮地回答:“那是神呢,你没有吃亏。”
    这几天,张大千一直在构思着回赠一幅怎样的画给毕加索。他的耳边又响起毕加索那句闻之令人欷歔的话语:“中国的墨竹兰花,我是永远画不了的啦。”他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站在画桌前,拿起了那枝心爱的大毫。不多时,一幅秀洁清明的墨竹就跃然纸上。右边的空白处写着:
    毕加索画家一笑丙申之夏张大千爰
    他把印章盖在署名的左侧,用力按了几按。这是中国画的最后一道工序。
    恰巧潘玉良来了。她听说这幅墨竹是送给毕加索的,有些诧异:“您的绝技是画荷呢。”张大千沉默了良久,才动情地说道:
    “竹是中国的岁寒四君子之一,我想以此象征我和毕加索先生的君子情谊。再有,那天我看毕加索先生作的中国画,他的笔法和墨意还不够到位,而墨竹恰好能表现这一点。你看,我特意画了不同的两竿墨竹,不仅可以看出墨的浓淡明暗,以及过渡的中间色,还可辨出前后和虚实。右边的浓些,枝叶向上:“左边的淡些,枝叶向下,错落有致,层次一目了然。右边的竿嫩,节小但肥滑;左边的竿老,节大却硬瘦,从中可以窥见中国书画笔法的韵致和意境。我想,毕加索先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潘玉良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她既为张大千与毕加索的赤诚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所感动,又对中西文化的融会贯通充满了良好的祝愿和无限的信心。这位曾经做过青名人轶事楼女子的优秀画家,人世间所能尝到的嘲讽、诟骂、侮辱,她都遍尝了;风尘中所要忍受的坎坷、困挫、不幸,她都受够了。但顽强的意志和对艺术的执着精神挽救了她,她没有零落成泥碾作尘,而是师从刘海粟、张大千等一代宗师,沐浴欧风美雨,终于成为怒放艺坛的一枝奇葩。
    从张大千的寓舍走回去,老人那情真意切、笃于艺事的风神气度拂之不去。潘玉良决心为老师塑一尊像。其实,这是她20年前的夙愿了,可这一次却来得十分的强烈,不可抗拒。1958年8月,雕塑《张大千头像》在巴黎多乐赛画廊展出,立即被法国国立现代美术馆收藏,与雕塑大师罗丹、布尔代尔的作品比肩而立。也就在这一年,张大千被纽约国际艺术学会选为世界第一大画家,并授予金质奖章。
    毕加索把张大千的“墨竹”看得很重,他像个小学生一样地手揣心摹,每有悟觉,辄沾沾自喜,不日即把虚实明暗那套“鬼把戏”弄得精通。6年后的一天,毕加索到某餐馆宴客,当他得晓这家名叫“大观园”的餐馆是由一位中国声乐家费曼尔女士主持时,他饶有兴趣地问她知不知道张大千其人。费曼尔女士笑着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是我的义兄,他不久又要来巴黎了,肯定会到这儿看我的。”
    毕加索一听愕然,复欣然。他敏感到再次相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在餐桌上绘了一幅中国画《草上刀螂》赠给费曼尔。费曼尔为了招揽顾客,将毕加索的赠画烧绘在一些餐具上。不过两月,张大千果然来到“大观园”,他看到了餐具上毕加索的手迹,高兴地说:“他的画风虽仍袭白石老人,但已尽得中国绘画神韵,毕加索的中国画技艺大进矣。”随后,他也提笔画了两幅,让义妹如法炮制。“大观园”的餐具都成了艺术珍品,从此生意大大兴隆起来。毕加索与张大千的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面晤也在艺术史上频添佳话。
    1966年,毕加索收到了张大千家人从南美巴西捎来的两支毛笔。自从张大千许诺要为毕加索“想想办法”以后,“笔”就成了张大千的一桩心事。他找到了巴西的一位西班牙籍牧场主,从他的2500头三岁口牛的5000只耳朵中选拣出了仅够做8支笔的毛,著名的东京神田玉川堂笔店接受了这批特殊的定货。这8支笔,他自己留了2支,除2支送给毕加索外,张大千还送了2支给国内的好友谢稚柳先生,另2支焚化在台湾书画家梁寒操先生的墓前,令人肃然而起伯牙摔琴、武士挂剑的悲壮之情。
    毕加索与张大千的会晤,绝不仅仅是两个画家的普通寒暄,它是一次具有重大现实意义和深远历史意义的东西文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流。送画赠笔,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越翻为肝胆,天堑变成通途,人类艺术的浩浩天空,渐渐拂去了隔绝的乌云和迷乱的浮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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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永不停息
    1
    老和死亡,这是每个人都无法回避的自然现律。尽管毕加索是那个时代最长寿的画家,在百年风云中,他绝大部分时候都处在艺术的巅峰状态,这,没有超乎常人的生命力和创造力,是不可能达到的。
    但他毕竟也是一副血肉之躯,他的头发日渐稀疏,面孔上布满了皱纹,手脚开始迟钝;身体的零部件也陆续有一些异样,最麻烦的是胃。他一度曾怀疑自己得了胃癌,情绪非常低落,后来在医院经过确诊,没有那么严重,溃疡而已,他才放下心来。老态龙钟,已使他对自己越来越不满,他总是抱怨时间太少,恨不得把一切都投入到艺术之中去,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力又愈益不济。这种痛苦折磨着毕加索,他以惊人的毅力坚忍着,作一幅画要花很长的日子,一月,半年,一年……他从来没有停止。他说:
    “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你可以说‘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或‘明天是星期天’。你的工作一结束,便意味着必须马上开始新的工作,你永远也不能写‘结束’这两个字。”
    艺无止境,而生有涯。毕加索的内心里时刻担忧着死神这个不速之客,他一边从中国文艺里拈来诸如“有即是无”、“哀莫大于死不了”等等悠闲淡泊的语句作为口头禅,一边又骂这套理论是“混账逻辑”。
    他多疑,而又迷信。在家里,常常无是生非,小事化大,大事就不得了啦。他和弗朗索瓦住在瓦洛利的时候,感到老已至,死将临,脾气变得乖张急躁。他的忌讳特多,而且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让人哭笑不得。毕加索本人不爱收捡,弗朗索瓦落得清闲随意,也养成了乱扔乱摆的习惯。有一回,她在找一件衣服时,顺手将毕加索的帽子丢在床上,被毕加索看见了,他劈头盖脑对着弗朗索瓦一顿痛斥,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说,如果东西放错了地方,这家到不了年底就要死人。过了年,家里平安无事,弗朗索瓦秋后算账,毕加索用手遮着嘴小声说:“那是因为我的祷告做得及时。”
    还有一次,两个人在屋里玩游戏。看谁做的怪模样能吓唬对方。弗朗索瓦没招了,就拿把伞一张一合,作魔女状。这下可吓坏毕加索了,按照他的逻辑,在屋子里打开伞就意味着每个看到的人都会有厄运。他连忙叫弗朗索瓦把两手的中指压在食指上,两臂扇动,口念咒语,在屋内转着圈疾走。弗朗索瓦累得满头大汗,还不能停下来。
    每当出去旅行,毕加索都要命令全家人坐在最后离开的那间屋子里,静默两分钟。若是有哪个孩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得从头再做一次,否则就不能上路。弗朗索瓦问他这套名堂是从哪儿学来的,他说这是俄国人的风俗,他觉得蛮有意思,就坚持做了下来。
    但看得出,“有意思”远远不是全部理由,心理因素才是最为根本的。比如,他从不进理发店,头发长得不像样子了,就要弗朗索瓦帮忙剪几下,而且要求极高——地上不能留下丝毫痕迹。弗朗索瓦很难做到这一点,幸而毕加索不久就认识了一位理发师,名叫阿里亚斯。他很信任他,因为他能达到毕加索的高标准、严要求。阿里亚斯每次来,就到毕加索的画室里为他理发。毕加索禁止别人进去,连弗朗索瓦也不知道那些毛发是怎么处理的,她在画室里找不到一点零星的发屑。据弗朗索瓦考证,毕加索珍视自己身上的毛发可能与《圣经》上的宣传不无关系,《参孙与达利拉》一节把毛发看成是男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气的象征。
    毕加索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60岁那年,他曾说过:“我要是和年轻人生活在一起,我就不会老。”70岁那年,他又说:“倘若能年轻20岁,我就什么都不要了。”80岁的时候,他感喟万端:“时间真的不多了,我得赶快抓紧。”
    难怪,1952年12月底,毕加索盼望已久的、与他平生最敬仰的几个人物之一卓别林的会面,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乐趣,就是由于他发现了卓别林“真正的悲剧”是他“永不再年轻”。卓别林是一面镜子,他从中看到了更加年迈的自己“只是一个老人所有的东西了”。
    2
    50年代初,意大利人吕西安努·埃麦雄心勃勃地想用电名人轶事影来展示毕加索自蓝色时期到当时为止的艺术发展历程。他别具匠心地拍摄了许多毕加索创作实践的画面,有的详细到好像毕加索是在示范,或教学,这对迫切希望了解毕加索创作方法的观众来说,是很有价值的。埃麦是科克多的朋友,他和科克多一起来到了毕加索的家中,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这本书推论出毕加索母亲的祖籍在意大利的热那亚,那毕加索就是半个意大利人了。意大利一直是欧洲艺术思潮的发祥地,毕加索去过几次,他感到那里的一切都洋溢着艺术的意味,令人陶醉。因此,埃麦这样攀“老乡”有点歪打正着,毕加索对书上的推论没有表示异议,他只是好奇地问:
    “好像哥伦布的祖籍也在热那亚吧?”
    埃麦说:“正是。”他知道,他的摄制工作将会非常顺利了。
    然而,这些影片都是一些报道性的,或简短,或零碎,尚没有一部能完整、全面地反映毕加索生活和创作的电名人轶事影。乔治·克劳佐首先想到了这个问题。1952年,他就向毕加索谈了这方面的意向。但直到1955年夏天,毕加索才正式打电话通知克劳佐,同意他的想法。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据说是因为一件往事。1950年,毕加索和潘罗斯一道去看一部有关马蒂斯的电名人轶事影,制片商让马蒂斯在影片中吞吞吐吐、喋喋不休地讲了一大通不知所云的话,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商人找到毕加索,建议他也这样表演一番。毕加索不留余地地说:“你休想叫我当傻瓜!”毕加索经过几年的确证,克劳佐的才智和想像力与那位商人不可同日而语,他才答应与他合作。
    克劳佐迅速赶到了坎城加利弗尼亚别墅,他决定投拍一部彩色长片,毕加索是惟一的主角。
    这的确是一部真正的电名人轶事影,它突破了以往关于毕加索影片的那种专业化模式,而适合了大众口味。它不仅描述了一系列情节,而且在人物形象和动作中渗透了微妙的心理活动,因而画面显得自然、亲切,让观众身临其境。也就是说,在克劳佐的点拨下,毕加索已能胜任“演员”这个角色。他前几回入戏,总觉得是别人在和他拍照,举手投足,言语笑容,都仿佛排练过的一样。他一贯不喜欢别人跟他照相,他说那是拍卖自己,而自己什么也得不到,除了麻烦。
    克劳佐告诉他:“那些都不行,太教条了,与你的画风和为人格格不入。我要记录的是你的真实生活。”毕加索心有灵犀一点通,他马上就向观众奉献出了一个“真实的毕加索”。潘罗斯对毕加索的“演员生涯”有一段生动的记载:
    这年夏天,毕加索一反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接连两个月,每天都不得不大清早起来,赶到尼斯的电名人轶事影场去。在那儿,他耐足性子,坚持在那种“使户外的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显得像冰洲一般”的炎热中工作。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要他遵循的那套繁琐程序,逐渐发生了兴趣,也配合得很到家。例如,每画好一笔,他都要停下来等待拍摄;得重新动笔了,总要预先说一声。
    由于要赶在明年的坎城电名人轶事影节上公映,自夏至冬,从酷热到严寒,年逾古稀的毕加索和那群强健的年轻人一道,承担了超负荷的工作。影片一扫尾,毕加索就因劳累过度而躺到了病床上。
    《神秘的毕加索》内部放映的那天,毕加索不想去了。疲惫不是全部原因,雅克琳知道他在使小性子,只得像往常一样耐心劝他:“你付出了那么多,应该去看看的。你总不能让好朋友克劳佐和奥利克(为该片作曲)大失所望吧!”于是,就在克劳佐等得急不可耐的最后一刹那,毕加索出现了。他穿着一件人们从未见过的无尾长礼服,戴着一顶英国礼帽,风雅大度。他对银幕上的自己非常满意,常侧过身子附在雅克琳的耳边调皮地说:“里面那小子可真不赖。”
    3
    尽管毕加索不愿来访者干扰自己晚年的清静,但他还是和不少的青年艺术家过从甚密,毕格农是其中最有才气的一位。他1942年出生于一个贫困的工人家庭,13岁时他在杂志上看到了《格尔尼卡》,便与绘画结下了不解之缘。毕加索居住瓦洛利期间,他正在一家香水厂做工。有一天,毕格农去拜访毕加索,他问了一直深藏在心中的一个问题:“怎样才能画出优秀的作品?”
    毕加索扔掉手中烟蒂,断然地说:“不停地画!现在的年轻人,有玩的就玩,有喝的就喝,有烟抽就抽,有咖啡馆就去,以为到时候成就、名声会滚滚而来——毕加索就是这样。这是典型的荒谬之见,他们需要的是发愤地工作!”
    毕格农又问:“人们都说你现在发迹了,你怎么看?”
    毕加索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我是你这般年龄的时候,看见某些发迹的画家,我就暗暗起誓,绝对不能仿效这些大人先生们的模样,让别人成天在报纸上刊登你的相片。我不贪图显赫,而且乐于贫贱。正是基于这一点,我才把某些人像画成鼻子倒竖,面目可憎。被人们认作‘漂亮’的事物,一经看穿,往往是最为可怕的形象!如果你只能把它画得漂亮,那就说明你的观察力还不够,你的画还不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真正的‘现实’是本质的东西,它是非常不容易达到的。”
    他们两人成了忘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毕加索的影响下,毕格农的画品卓绝,人格超迈,成为法国写实主义的大师,1973年,加入了法国共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的名作《牺牲的巴黎公社社员像》、《工作中的噪音对生活的危害》等,得到了法国劳动人民的热爱。
    年轻一代的成长,让毕加索无比欣慰。他太老了,而他的同辈们已相继离去。自从保罗·艾吕雅撒手人寰之后,死神的箭头就瞄准了毕加索身边一个又一个天才。第二个中箭倒下的是立体派同仁德兰。紧接着,莫里斯·雷纳尔去世了。毕加索听到这个噩耗时,宛如挨了当头一棒。因为,他很久以来形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晨都要把他最亲密的朋友们的名字回想一遍。然而,恰恰那天早上,他遗漏了雷纳尔的名字。他倒在沙发上神情呆滞,一言不发,弗朗索瓦安慰地说:“并不是你把他害死的。”
    “但是,今天早上我却把他忘掉了。”
    最令人悲痛的消息是马蒂斯的死讯。马蒂斯是毕加索最推崇的画家,战后身体一直不好,毕加索至少每半个月要去看望他一次,两人互相观摩、评论对方的近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礼物。
    1954年的一天,毕加索和弗朗索瓦去马蒂斯家,正巧他刚买了一件中国皮袍,镶白领,紫红色缎面,里边吊了一张虎皮。马蒂斯把它挂在一幅淡紫色的阿拉伯壁挂前,特别引人注目。马蒂斯执意要弗朗索瓦穿上这件袍子试试,弗朗索瓦身材苗条而丰满,穿上去飘飘欲仙,有驭风凌云之态。马蒂斯高兴极了,就把袍子送给了她。毕加索问:“那有什么送我呢?”
    “我知道你会问这句话。没有礼物我怎么打发得你走呢?所以,我准备了一样好东西,你一定会中意的。”
    马蒂斯的话音未落,秘书丽迪娅就从里屋扛出来一个木雕人像,它的全身涂满了红、黄、蓝三种颜色的条纹,造型原始,笔触狂乱,与常人一般高大。整个木人破损得很严重,肢体脱节,两条腿是用蝇子绑缚在身上的。马蒂斯说,它来自新几内亚。
    毕加索如获至宝,但汽车里放不下,没法带走。后来,他又去了巴黎,一直没有机会去取这件礼物。马蒂斯见状,就派专人送了这个木雕到瓦洛利来。毕加索十分感动,硬是抽出时间和弗朗索瓦一道去回谢马蒂斯。
    马蒂斯还是躺在床上,他这次又衰老了许多,连讲话都有些吃力。但他见了毕加索,兴致很高,他要毕加索坐在他的床头,握着他的手说:
    “我们两个人得尽可能地多谈谈。否则,要是死了一个,有些事情,剩下的那个就找不到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的人了。”
    毕加索心里憋得慌,好像有什么异物揿住了他的脉搏,让他不能自如地呼吸。他和弗朗索瓦很快就告辞回家了,他没有料到这会是诀别。下一次见面,那已是20年以后的事情,他们都在另一个世界了。
    过了一年,与毕加索、勃拉克、格里斯并称为“立体派四伟人”之一的莱热逝世。莱热是“管子主义”的创始人。他去世前不久,毕加索还参观了他的画展,并在留言簿上写了自己的意见:“莱热从无一笔差错。”
    毕加索是不相信上帝的,但他不能不相信死亡。他知道自己的日子也不多了,心气反而平静下来,他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这个准备不是设立遗言,也不是登记财产,而是不管是非,不听闲言,拼命工作。他真的要拼命了。
    有一天,他拆开某法国画家寄给他的一封信,那个写信人开头便说:
    “先生,你造成的危害已经无法估计了。”毕加索付之一笑:“他看问题怎么这样准呢。”说完,把信往旁边一扔,又画他的画去了。
    4
    毕加索正在创作的画,是应邀给巴黎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新落成的大厦绘制的壁饰,面积达33平方米。人们都认为把这项计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毕加索是个很大的冒险,他毕竟是七十老几的人了,光修整一下墙壁,都要耗费不少体力呢。但毕加索天生就是个冒险家,他坚决地说:“办法是有的。不过我必须自己去找。”
    在这幅壁画上,他以儿童画的技巧与形式讲述了一个希腊神话故事:代达罗斯是有名的能工巧匠,他在克瑞特岛为国王建造了供半人半牛怪物居住的迷宫。由于思乡心切,他用蜜蜡粘着鸟羽做成了翅膀,带着儿子飞越海洋。靠近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时,蜜蜡融化,致使儿子坠海而死,他自己则痛苦地飞到了西西里。
    壁画寄托了毕加索深沉的寓意:战争和邪恶,将使人类失去自己的家园;或许,他又是在以另一种方式警告战争贩子——飞得愈高,跌得愈惨。
    毕加索很少外出了,他的创作题材也更多地来自回忆和书本。他想起了祖师爷委拉斯开兹的一幅名画《宫娥》。委拉斯开兹是17世纪中叶西班牙的宫廷画家,《宫娥》是他晚年创作的一幅多人物的情节性的肖像画。画中的宫女没有一个虚构的形象,都是有名有姓的历史人物。画家运用光线和质感来凸起人的尊严在那种奢华生活中受到的嘲弄。毕加索是14岁那年跟父亲一起去马德里时,在他现任馆长的普拉多博物馆第一次见到了这幅画。它对光线的经营,对色彩的开拓,对现实的关照,深深打动了少年毕加索,它从此永远悬挂在毕加索的心扉上。
    几十年过去,一切似乎都淡忘了。但毕加索,这位已经享有极高荣誉的艺术大师,蓦然间,又回到了当初,他受到震撼的那一瞬。
    他把自己再次关进了画室,拒绝任何人来访。他独自工作了两个月,当毕格农和麦克尔·列里获准进入那间神秘的画室时,他们惊奇地发现桌上地上画架上摊摆着大大小小共20幅《宫娥》,但已完全不是委拉斯开兹的了,光线的和谐演变成空间的奔放,色彩的铺张演变成形体的恣肆,现实主义的经典演变成立体主义的垂范。环境和背景一见则可知,不是冥思沉静的中世纪了,而是激烈动荡的毕加索所在的时代。毕加索留给后人的,不是单纯的摹仿,而是伟大的创造;不是平白的反映,而是深刻的警示。
    从1958年起,毕加索开始逐步安排自己的后事。有一天,他试探着询问沙巴泰:“你以后打算怎样处理毕加索送给你的那些画?”沙巴泰明白这个“以后”是什么意思。他郑重地说:“我要建一座毕加索博物馆,尽可能地收集你那些散在外面的作品。”毕加索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又问道:“那建在哪里合适呢?”
    “马拉加,好不好?”
    “为什么不建在巴塞罗那,我同马拉加倒没联系了。”
    沙巴泰立即与西班牙政府协商。毕加索是共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员,与佛朗哥不共戴天,因而在巴塞罗那建博物馆颇有难度。直到1960年,西班牙当局迫于舆论压力,只好对毕加索这位西班牙籍的世界名人网开一面,提名人轶事供了巴塞罗那市两处14世纪的宫殿,请毕加索任选一处。毕加索看中了古老的蒙特卡达街的那一座,他曾在那里度过了一段难忘的童年时光。
    沙巴泰将毕加索赠给他个人的全部作品,赠给巴塞罗那市的全部作品,以及该市现代艺术博物馆所藏毕加索的全部作品,一并陈列在那个古典优雅的宫殿中。为了彰扬沙巴泰对毕加索博物馆所作的努力,政府聘请他为该馆的名誉馆长。毕加索赠给沙巴泰的画,不下570余件,沙巴泰宁愿过着仅能糊口的清贫日子,也从未出名人轶事售过一幅。这在毕加索赠过画的朋友中,是独一无二的。雕塑家亚当曾经杀价卖掉了毕加索给他的一幅油画,目的竟然是换取一辆摩托车;艾吕雅也多次卖掉毕加索的赠画,最让毕加索伤心的是,将他画的一幅艾吕雅自己的肖像都给了别人。相比之下,沙巴泰的憨厚忠诚,无人能及。
    1961年3月2日,毕加索在瓦洛利市政厅举行了婚礼(注:奥尔佳早已去世),新娘是35岁的雅克琳。市长保尔·德里贡出席了婚礼。结婚预告并没有出现在市政厅门口,更没有透露给新闻界。毕加索的意思是不想惊动瓦洛利的市民,12天以后,消息才见报。弗朗索瓦看到了当天的报纸,泪水涟涟,她心里充满了毁灭的痛苦和绝望。
    这年冬天,毕加索和雅克琳迁入了法国南部穆甘的“圣母农舍”。在这里,他全身心地扑在艺术上,用工作来对抗死亡之神;雅克琳则全身心地扑在他的生活上,用爱情来印证自我价值。一天黄昏,在外出返家的路上,有人指给雅克琳看落日的美景,她骄傲而又急匆匆地说:“一个人能幸运地守在毕加索身边,她连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都会不屑一顾的!”
    全世界的各个城市,都争着举办毕加索的画展,巴黎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1966年10月至1967年2月,法国现代艺术博物馆馆长、诗人让·雷马里哀成功地组织了一次跨年度、大规模的毕加索画展,在巴黎的大小艺术宫,共展出了毕加索的284幅绘画、205幅素描、392件雕塑和508件陶瓷艺术品,观众总数达到85万人。法国文化部长马尔罗亲自主持了开幕式。在美国、纽约、芝加哥、费城等都举办了盛大的毕加索画展。在莫斯科,虽然人们对毕加索的画风一直抱不同的看法,但仍有成千上万的观众在美术馆外面的严寒之中排成长蛇阵,甘心情愿等上好几个钟头。1962年。苏联政府再次给毕加索颁发了“列宁和平奖”,在这个奖项上梅开二度的,历史上只有毕加索一人。
    5
    1963年,毕加索又有两位朋友离开了人世:8月,勃拉克猝然身去;10月,科克多悠悠魂归。勃拉克的死,是上帝夺走了他在立体派创立时期的最后一位战友,只剩下他这个孤家寡人了。他感到死神这一次是与他擦肩而过。
    为了与死神争夺时间的阵地,毕加索被迫戒烟。朋友常来看他,他总是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掏烟,那空空如也的口袋,让他仿佛生起失去初恋的感觉。他的视力严重衰退,眼睛曾是毕加索艺术和爱情的源头,是他的一个象征,但如今黯淡昏黄的眸子只能靠厚厚的镜片包装一下了。耳朵也有些听不见。他常常蜷缩在自己的内心里,与世隔绝。他有一年多没有画油画,因为他已经脱离了现实生活。
    1964年某日,“圣母农舍”来了一位稀客,他号称是毕加索的老朋友,可毕加索却记不起来了,直到他自报家门,毕加索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保尔·萨特!毕加索拍着萨特的肩膀说:“你并没变样,可是我已经老眼昏花了。”萨特扶着老人:“您的气色不错,祝您健康长寿。”
    “应该是我祝贺你,我从广播里得知你获诺贝尔文学奖了。”
    萨特坦然相告:“我拒绝了这个奖项。”
    “哦,那为什么?”
    “您的艺术之所以登峰造极,就是因为不仅发扬了西方的传统,而且汲取了东方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华。世界本是一体,东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相辉映。而瑞典的这个奖却有意偏袒西方文化,助长东西对立。对此,我嗤之以鼻。”
    毕加索赞赏道:“一个奖形同儿戏,萨特却有如永不断流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河。”
    萨特的来访使毕加索兴奋了好长时期,他要雅克琳找到萨特的最新的一些作品,他读得很认真,还在天头地尾写了不少批注。
    1965年11月,毕加索在诺伊的一家美国医院做了胆囊和前列腺手术。手术之后,身体情况有了明显好转。他又能画一些作品,笔法还不错,没有丝毫颤抖,但人物的变形达到了极端,令人窒息。这是他的内心图景:枯滕老树,病木沉舸,攀住一点点生的气息。
    1971年5月,毕加索的律师回巴黎,他坚持要去机场送他,而且不愿雅克琳搀扶着。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记者们早在那里恭候,一下把他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围住。有记者问他:“西班牙一家报纸报道,您将于6月10日到马略尔卡岛看斗牛,是否真的?”
    毕加索回答:“每隔一段时期,人们便说我要到西班牙去,这都是假的。我是决不会回西班牙去看斗牛的,只要佛朗哥政权还统治着我的祖国。再者,我的工作堆积如山,我连一秒钟的空闲都抽不出,每天我都在画室里工作到很晚,根本不可能想其他任何事情。”
    又有记者问:“您对您创立的立体派有何估价?”
    毕加索一本正经地说:“要是没有立体主义,这个机场恐怕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一年是毕加索的九十寿辰。法国政府决定从国立美术馆收藏的毕加索作品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选8幅,在卢浮宫的大展览厅展出。为了给毕加索腾出地方,原来在这个展厅的法国18世纪好几位大师的名画,都不得不转移了10天。法国总统乔治·蓬皮杜亲自主持了画展的开幕式,他高度评价了毕加索对法国以及世界艺术所做出的卓越贡献,说他的每一幅画都“迸发出青春的火焰”,“他是一座火山”。生日那天,巴黎市授予他“荣誉市民”的称号。在毕加索的故国西班牙,却是另一番景象。人们借庆祝毕加索九十华诞的机会,举行群众集会和学术报告会,高呼着“毕加索!自名人轶事由!”愤怒抗议佛朗哥政府的法西斯统治。许多大学生遭到了警察的殴打,不少人被逮捕和判刑。不过,毕加索博物馆所在地的巴塞罗那,市长主持了一次由《世界》周刑出面组织的午餐会,并给毕加索发去了一份贺电,称他是“1971年杰出的西班牙人”。毕加索收到电报,激动得一天都不能工作,他把电报拿在手里,逢人就说:
    “最令我高兴的,莫过于祖国给我的荣誉。”
    不久,对斗牛有些厌倦的西班牙斗牛士米格尔·多明格因拜访毕加索,他是专程来请教一个问题的:“我不想再干那一行了,您能给我指点迷津吗?”毕加索说得语重心长:
    米格尔,你可能死在牛角之下。但你所能期望的结局,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而我所能向往的,又有什么会比在执笔作画的当儿,跌倒在地一命归天更能心安理
    得呢?当一个人懂得了怎样做某项工作时,而又停住不做,那他就会虚度一生。米
    格尔,你必须回到斗牛场去,在那里死得其所。
    1972年冬至1973年春,毕加索患了流感,长期不愈。但他一直忙于作画,1月,他还和雅克琳参观了波普市亚威农广场为他举办的画展。
    4月7日是星期六。毕加索、雅克琳和他们的公证人安特比共进晚餐,直至11点时,毕加索说:“对不起,我不能再喝了,我得工作。”说完就去了楼上的画室。凌晨3点,他才在雅克琳的催促下上床休息。一觉醒来,他的全身抖得厉害,难以控制。家庭医生立即给他注了一针镇静剂,雅克琳则马上打电话通知巴黎的心脏病专家皮埃尔·伯纳尔。等伯纳尔乘早班飞机赶到,穿着米黄色睡衣的毕加索正靠着枕头,在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的手指已肿胀发紫,心力计测试表明,两翼肺叶都在格格作响,左翼肺叶呈大面积堵塞——危在旦夕!
    过了会,毕加索又睡着了,但嘴里不停地发出呓语,语音继续,有时像哭,有时像笑;时而呵护着伊娃,时而嚷着要阿波利奈尔朗诵诗,时而又在向耶科道歉……
    雅克琳摇着伯纳尔的手:“您一定要救救他,他不能离开我,他不能离开我,他是毕加索呵!”
    伯纳尔沉痛地说:“现代医术已无能为力了。”
    11时40分,巨星陨落。此刻,最为光灿的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率先穿上了用白云缝制的缟素,惨然黯淡了下去。
    下午3时,毕加索逝世的消息就通过电波传到了全世界。大批吊唁者拥到穆甘寓所紧闭的大门前,泣声如雨,惊天动地。
    毕加索画室的画架上,一幅刚刚完成的作品,颜料还没有干透。画幅的空后处赫然写着——《带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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