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秋天的斩首行动开始了:一群无头的人提灯过江,穿过乱石堆砌的堤岸。无头的岂止农民?官吏也一样他们掀翻了案牍,干血般的印玺滚出袖口。工人在输电铁架上登高,越来越高,到云中就不见了。初冬时他们会回来,带着新长出的头颅,和大把无法确认的碎骨头。围拢在嗞嗞蒸腾的铁炉旁搓着双手,说的全是顺从和屈服的话语(10)甲以一条脚立于乙的表面。秋风中的孩子追逐,他们知道甲是鹭鸶,乙是快要结冰的河水。穿烟而过的麒麟给田野披上适度衰亡。你是一片,两片落叶压住的小路我是小路旁不能自抑的墓碑。(17)刚在小寺中烧过香的男人,打开盒子把带血的绳子拽直了,又放进盒子里。摩托车远在云端,正突破绝望的音障。是紫蓬山的秋末了鸟鸣东一声,西一声两年后将吞金自杀的女店主此刻蹲在寺外,正用肥皂洗脸(18)被切割成整整齐齐的盒中,度劫的老虎和消防队员磕着瓜子,漫不经心在他们看来,杨柳是庸俗的,也是忧患的木刻的悲喜剧不舍昼夜――――倘若堤岸失火,盒子里换成了虚无的皇帝,芍药花开,局面就大不相同(23)秋千挂进人间,湿漉漉的她满足于它的摇动。晚风中,她有七岁,和一脸的雀斑她有危险,和彼此欢呼的树顶。而我们这批,镣铐中的父亲,在落日楼头酗酒从栏杆上,看七、八里外的纸上种着柳树,运煤的驳船,插着红旗和泪水。是谁说过,这些景象全部得自遗传河山翠绿,像个废品。喝着,喝着,就有人哭了,有人被砍了头。而她从高高的树冠荡下时,也已经很老了(24)大啖红油和羊肝,牙齿在假话中闪现微光有点白,类似野狐禅而剜去肝儿的羊,趴在山坡上默默地饮冰雪她刚哭过,于病榻上捉笔想起牡丹又画下牡丹(27)用瓜果作幌子我去拆解她。先拆头后拆脚不贞节的肢体塞满了庭院。她金灿灿的,张着小嘴,等我喂药。她是婚姻中的空瓶子,等着我注入砒霜;她是遍体刺葵花的旧王妃爱着驾崩的老皇帝。是啊,我也爱她,我爱她假惺惺的样子,和嘴角淌出的蛋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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