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六月他的白色硬领将继续支撑他底古典
    每个早晨,以大战前的姿态打着领结
    然后是手杖,鼻烟壶,然后外出
    穿过校园依旧萌起早岁那种
    成为一尊雕像的欲望
    而吃菠菜是无用的
    云的那边早经证实甚么也没有
    当全部黑暗俯下身来搜索一盏灯
    他说他有一个巨大的脸
    在晚夜,以繁星组成
    1960年8月20日

他是这个时代最初的声音。
    这时代总是那在梦中的喊不出声。
    他喊出来了。
    他是这个时代最后的声音。
    这时代总是那在心中的泣不成声。
    他哭出来了。
    他是这个时代唯一的声音。
    这时代总是那人山人海中传来的一阵阵空寂。
    他是那唯一的声音。

秋天踩着水调歌头,踩着菩萨蛮
    野鸭在雨后的湖上,翻跟斗
    朝着湖滨的朱门,吊白眼。
    流水因袭了本国的老章法,一笔又一笔
    倾向于脸上平抹,内心既汹涌,又缓慢。
    宴席散尽,你到高于柳梢的楼上独饮
    旧天堂的墙上写着“拆”字,可这湖水
    是能拆掉的么?我倒要看看
    你们又能建设什么样的新章法?
    我距明朝灭亡350年,我距天坛1100公里。
    是的,我有着不合时宜的孤单,我偏爱景物冰凉的
    过去式:枯荷举着,仿八大山人,像钟声入暮。
    2004年11月

蓝色之上的白色
    被蓝色包围的白色
    象沉溺于梦幻的死亡
    鸟的羽毛多于游人的发丝
    鸟的嘴唇比情侣的嘴唇
    更早触及云母的雨帘
    我随意说出几个名字
    让它们从水上漂走
    和黑夜一起降临
    一枚失血的太阳颤抖了
    向死亡再进一步
    一千只冰凉的手伸入我的后颈项

读旧日友人书,
    乃有多管弦之音从心窝里升起:
    首先是一组浏亮的喇叭,
    象一群蓝色的小鸟扑着翅膀;
    而各种乐器的和声,
    则有如波斯地毯之华美。
    然后是变奏复变奏
    从徐州高粱到金门大曲到旧金山的红葡萄酒
    ——几十年的往事,如看一场电影。
    啊,这人生!究竟是怎么搞了的呢?
    忽听得大提琴的一弓,
    似乎有睡在长叹,
    竟是如此其悲凉啊……

正当时光接近了盛大的夏天
    隐隐的雷声安排着一个沉闷的黄昏
    没有什么比阴影中的夹竹桃更美!
    在艰难的光线中,在雨燕零乱的飞舞中
    没有什么比阴影中的夹竹桃更忧郁!
    像一个贫血的少女,像惊惶的初潮
    在贫穷的城郊,在屋檐的阴影中
    纤细的夹竹桃挺起小小的乳房
    纤瘦的树枝上是那被称作少女的风吗?
    她小小的身体在倾侧,在翻转
    ——是召唤着暴风雨,还是被暴风雨所召唤
    她就是那个在一片叶子上独自跳舞的少女!
    愿所有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在雷雨中
    得到蔽护!而我愿意蔽护一株夹竹桃
 ...

大街伸延着像乐曲的五线谱,
    人的符号,车的符号,房子的符号
    密密排列着在我的心上流过去,
    起伏的欲望呵,唱一串什么曲调?——
    不管我是悲哀,不管你是欢乐,
    也不管谁明天再也不会走来了,
    它只唱着超时间的冷漠的歌,
    从早晨的匆忙,到午夜的寂寥,
    一年又一年,使人生底过客
    感到自己的心比街心更老。
    只除了有时候,在雷电的闪射下
    我见它对我发出抗议的大笑。
    1976年4月

北方开始结冰
    你我无缘再喝两杯
    炉火边你守着妻子
    偶尔念叨旧友开心
    那一年你流落异乡
    一头长发满脸凄凉
    普通话说得又酸又咸
    怕洗衣服穿上了人造皮革
    有时上大街逛逛
    两只眼睛饿得滴溜溜乱转
    咽不下馒头就夹上半包味精
    半夜还撅着屁股给老婆写信
    闲腻了就和我切磋切磋拳脚
    女学生敲门你吓得不知所措
    发了薪水
    就装出个人样
    又吃又喝又拉又唱
    跑到电话里听听老婆的腔调
    遇到阴雨连绵
    身上就长霉发毛
    半夜学着鬼叫
    天亮又泰然自若
    现在听说你混得 ...

床帘后挽到的一只手臂,是你
    滑腻得像风一样的女人
    从一条微悬的琴弦上拨动的
    是你,像树干一样宽阔有力
    朱莉亚,一个轻盈和沉着的形体
    我紧紧拉住水上急逝的锁链
    水上急逝而去的紫罗兰的绣衣
    我紧紧握住我奉献给你的一条真理
    魔女,一条真理很可能就是一个谬误
    但仍要爱着它,就像猎手
    面对大雪,仰面痛哭
    魔女,一条真理它实在得不可言说
    当你失去作为肉体的最后一个声响
    一头公牛咆哮着已穿过倒伏的庄稼
    1990.7.11

一
    这是另一个中国。
    为了什么而存在?
    没有人回答,也不
    再用回声回答。
    这是另一个中国。
    一样,祖孙三代同居一室
    减少的私生活
    等于表演;下一代
    由尺度的残忍塑造出来
    假寐是向母亲
    和父亲感恩的同时
    学习取乐的本领,但是如同课本
    重复老师的一串吆喝;
    啊,一样,人与牛
    在田里拉着犁铧耕耙
    生活犹如忍耐;
    这是另一个中国。
    讲汉语仅仅为了羞耻,
    当我们像啤酒,溢出
    古老语文的泡沫,就是
    没有屈辱感,也没有荣耀。
    牙膏、馅饼、新名词 ...

我在沉闷的生活里不说话
    我在欢快的生活里不说话
    我有沉重的上腭和巨大的下腭
    象荒芜的高地上原始的石缝
    即便是家的季节里,唇齿间
    也不生长绿叶的言辞
    我嘴部顽固的石锁,圆石上泛着青光
    或许就是两片石磨间的相互消磨
    象反刍动物从母亲那里带来
    我就象马的石象咀嚼沉默
    白墙的阴影是我寂寞难咽的草料
    那蒙面哭泣的妇人是沉默者年迈的母亲--
    她把他从唠叨中诞生出来--自觉受了伤害
    好吧,就让房间里充斥我口哨般的喝汤声

火车进入森林前
    我像无用的灭火器
    睡着了
    灯光照亮的工地:
    手术中剖开的内脏
    有人丁当打铁
    多么微弱的心跳
    桥纵身一跃
    把新闻最阴暗的向度
    带给明天的城市
    前进!深入明天
    孩子们的语病
    我从车窗探出头来
    像作者从他的畅销书
    向外张望
    天气多好
    白云的肥指头
    沿钢轨之弦滑向终点
    -墙上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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